“熠儿!”太后又气又担心,让宫人仔细照看着,又命人留心养心殿的动静。

秀周熠倒头睡在床上,睁眼闭眼看到的总是嫣儿的笑,想到以后她就是别人的皇后,心仿佛空了一大块,难受的厉害。辗转反侧着不能入眠,他吩咐人取来一壶酒,独自坐在房中自饮。

他从小基本不碰酒,酒量自然很差,每喝一口就觉得是一股灼热燃烧的火焰从喉间滑向心里,尽管如此,却以毒攻毒的缓解了另一种痛苦。怪道那么多人爱“借酒浇愁”。他拿酒当水,仰着脖子直往里灌,几大口下去就已头晕发热。

他很想哭,可又觉得不能哭。

男儿有泪不轻弹,他不是孩子了,岂能再掉眼泪?嫣儿不会喜欢。可现在即使他把所有都改过,却再也没有机会,她就要做四哥的皇后了。

最后只听一声闷响,殿外紧张的宫人推门一看,原来是他醉倒在地上。未喝完的酒水撒在他身上,房中弥漫着浓重酒气,他满面桃红的蜷缩在地上,嘴里不停的嘟嘟囔囔,声音似带哭腔,却始终忍着没落眼泪。

太后看着他这样,心疼的红了眼眶:“傻孩子,你若是不拦下那杯酒,嫣儿就是你的了啊。”

“嫣儿,嫣儿……”周熠被抬到床上,换了干爽衣物,嘴里仍旧不断嘟囔。

自这晚后,周熠便闭门不出,每天呆呆的坐着。

太后看着他这样着急,却没办法,只因他说:我不能像三哥那样,否则嫣儿就不喜欢我了。

七月十八,皇帝大婚。

皇帝大婚的程序非常复杂,天未亮上官紫嫣已起身,待宫中的总管太监前来奏请,便梳洗更衣。按例会有八名命妇奉旨前来为皇后梳妆,由王妃为其搭上盖头。但昔日太子妃身陷冷宫,三王妃谋逆已亡,这样盛大的喜日又无亲母,盖头一事便由长姐上官沁雪来做。

看着她穿着辉煌的凤冠霞帔,经过妆点后越发娇艳动人的面容,一旁丫鬟们笑着,上官沁雪却是长姐如母的心态,微然泛红眼眶:“嫣儿今天就做新娘子了,姐姐真为你高兴。”

上官紫嫣的心情何等复杂,但压抑住纷繁思绪,绽出笑容。

上官沁雪一面检查她的法式头钗,一面轻声笑着与她说:“嫣儿,皇宫不比家中,事事小心些。”

“嗯,我都知道。”对视她欲言又止的眼神,上官紫嫣很清楚其中含义。

外面公公突然禀道:“吉时到请皇后娘娘上轿”

上官沁雪将盖头搭上,小心搀扶着她出门,而她的手中攥着两只象征“平安”的苹果。

喜轿内放有皇帝亲笔书写的“龙”字和一柄金如意,由十六个人抬着,旌旗扇、平金绣凤、宫灯三百对,由穿红缎绣花褂子的校尉持着,走到最前面,御前侍卫扶着凤舆轿扛扈卫左右,八命妇和扈从的王公大臣,紧紧跟在凤舆的后面,连绵数里,轰轰烈烈地进入宫门……

一入宫门就听钟鼓齐鸣,外面的热闹与奢靡场面可想而知。

上官紫嫣只是坐在轿中,望着手中捧着的两只苹果,心头百绪翻涌。

当初那个人说要娶她做皇后,她今日果真做了皇后,他却不是皇帝。此刻,她也不是埋怨,也不是惋惜,只是感叹造化弄人。这象征“平安”的两只苹果被捧在手中,那么她就真能得到平安吗?她要的是平安,是所有人的平安。

大婚的仪式纷繁复杂,她依照身旁宫人的提示,进行着一项又一项,犹如提线木偶。

行完九叩结发礼,她被引入房中端坐。突然头上的喜帕被揭开,眼前豁然一亮,仿佛是瞬间置身于灯彩辉煌的喜宫,怔然的抬眼望着,有片刻晃神。

周靖身着大红龙纹喜袍,或许是环境灯光的关系,他的脸色异常柔和,目光不错的凝视着她。

帐房女官两声清咳,上官紫嫣回神,忙垂下眼,局促的交叠了双手。直到了这一刻她才真正的明白自己是新娘,眼神错乱的眨动,双颊泛红。

因房中皆是喜庆颜色,她又低着头,不易觉察。但就周靖俯视的角度,专注的神情,对于她满脸娇美的模样一览无余。

这之后,又是一连串仪式。

终于,到了合卺宴,这与拜喜堂一样是婚礼仪式中的重中之重。所有全都跪安退出,房屋的门窗被轻轻合上,喜房外是侍卫中的结发夫妻们击着檀板高唱“交祝歌”。

在这样喜庆的祝贺歌声中,上官紫嫣全身紧张,不断交叠着双手。

周靖将她的举动神思全都收入眼中,弯身握住她的手,引着她走向宴桌。见她仍是低垂着头,便在她耳边低声道:“嫣儿别害怕。”

173.洞房

她的手仍旧被他握着,温暖而有力,似乎让她安心。

桌上摆着一对白玉雕琢的龙凤喜杯,由一根红线相系,杯中已斟好了酒。他并未立刻行合卺礼,而是从身上摸出一件东西,细心的为她戴在左边的手腕上。

她顺着看去,原来是之前那只玛瑙链子。这条链子基本如昔,只是换了一根新而略长的银丝,以便能恰当的代在她的腕上,金铃铛的颜色更亮,仍旧是哑铃。她有些疑惑,看他如此慎重的对待这条链子,仿佛很重要。

周靖轻笑与她相望,说:“你或许不记得了,当时你收到这条玛瑙链的时候特别高兴,整天整晚的戴着都不肯取。只是后来你顽皮,落水出了事,连着链子,也将那段记忆一并遗失了。好在现在找回来了。”

谨“很重要吗?”听了他的话,她更是疑窦满腹,想一探究竟。

“很重要,对于我而言很重要。”他说着将一只玉杯递到她手中,端着另一只玉杯与她对视,彼此手中红线相连,象征着缘分注定。

亲眼看着他饮下那被意非寻常的酒,而后用一双深沉而柔情的眸子注视。

秀上官紫嫣心口突跳,垂下眼帘跟着举杯。因为紧张,张口便将满杯的酒喝下,墙的直直清咳,再度脸红。或许看不出来,大红的喜帐,大红的喜烛,她有着娇嫩如梨花般的肌肤,喜色映照下,始终是面如三月桃花,娇艳非常。

“没事吧?”周靖忙起身轻抚她的后背。

“没、没事。”她顿时更觉得脸如火烧,头低的不能再低。

按往例,从没有帝、后大婚行合卺礼时还交谈的,立在帷幔外等待服侍的女官带着惊讶,静待着,瞅准机会轻声禀道:“时辰已到,请皇上皇后宽衣。”

随着话音一落,两名女官前来将她引到龙凤喜床前,为她摘下凤钿,换上龙凤长袍。而后,同样换衣完毕的周靖走过来,坐在她身侧。女官们捧来长寿面,服侍着两人吃过,总算完了礼,退出喜房。

此时夜色已深,房中花烛融融,喜色无边。

上官紫嫣半僵着身一动不动的坐着,只听得见自己的心咚咚跳动,连呼吸都小心翼翼。她很清楚马上就是“洞房”,而前夜,已有宫中嬷嬷细致的教导过她。当时她虽难为情,但多少还是听了,很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周靖侧眼凝看着她,轻易的便发觉了她的紧张或者说是害怕,他不希望她怕自己。

“嫣儿……”他轻转过她的肩,试着抬起她的脸,使彼此对视。而她的眼睛始终低垂,红唇紧张的抿着,脸也微微侧转,放置在她双肩的手能清晰的感受到她的轻颤。见此情景,他的眼色不由黯然,笑容染了苦涩:“你怕我?”

听出他声音里的异常,上官紫嫣终于抬了眼,被他眼中化解不开的愁涩刺痛,忙摇头。

她不是怕他,只是对如今的身份,如今的局面,如今彼此的关系……她还没有准备好,总觉得,总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