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吉祥!”宫人们静静立在一边。

太后扫视众人,问道:“怎么乱糟糟的,匾额后面究竟有什么?”

管事公公诧异于太后的突然降临,但太后询问,不得不照实回答:“回太后,打扫的小太监在匾额后面发现一卷圣旨,不敢轻动。奴才正准备去请示皇上。”

“哦?”太后眼中滑过晶亮,不动神色道:“哀家倒想起先皇生前说过的一件事。先将圣旨取下来,再派人去请皇上,将宗族王亲与翰林大学士文吉、罗庆之二位大人一并都请来。”

“呃……是。”管事公公一听就知道事情非同寻常。

周靖与两位亲近大臣正在御书房中议事,突然见公公回说“圣旨”一事,短暂的吃惊后立刻就猜测到了。带着两位大臣一面前往养心殿,一面再心内思虑应对策略,他很清楚,对方做的准备肯定不少。

旁边的两位大臣:一位是礼部岳侍郎,是周靖生母的同族,少有人知。正因这层特殊关系,侍郎一职也是周靖即位后特意提拔,而后任命其为大婚执事官。另一位是周靖的老师,翰林学士,如今已尊为孙太傅,主任国子监祭酒。

这二人也在心中盘思。

岳侍郎最先言道:“皇上,这圣旨……”

孙太傅对于之前的宫事多有了解,因此判断道:“皇上当初清醒时执意不肯立太子,后来突然病重,也是事前难以预料。因此这道圣旨出现的极为古怪,依我看来,恐怕是太后的手段。想拿之前的遗诏做文章。”

遗诏吗?

周靖回想起先皇逝世的前几天……

太后那时就说,先皇的身体拖不久,随时可能驾崩。又说,她已经有了很稳妥的办法,只管让他放心。在他一再询问之下,太后才说出“遗诏”之计。但有前提,若先皇没有遗诏,就伪造,若有,便见机行事。

因此,他不能断言现在“被发现”的圣旨到底是真是假。只知道一点,既然太后敢如此明目张胆,即使是伪造的圣旨,也足以以假乱真。这件事一闹,会很麻烦。

到了养心殿,太后端坐其内。

只见案台上放置着一卷圣旨,闻讯最先赶来的却是德贤两位太妃。

见他到了,太后目光落在圣旨上,说:“哀家命人请皇上来,是因为这道被藏匿于匾额后面的圣旨。哀家虽猜测是先皇遗留,但毕竟是圣旨,未敢擅看,特请皇上与诸位大人一同打开。也不知是何等内容,竟被先皇放置在这种隐蔽的地方。”

太后话音一落,已有身边的公公将圣旨捧给周靖。

已是这样,周靖也只好将圣旨打开。

155.争辩

果然不出所料,这是一道遗诏,与之前宣布的遗诏唯一的差别就是“皇四子”改成了“皇三子”。上面也清晰的落有先皇宝印。

周靖看了片刻,将其交到孙太傅手中。

孙太傅接了圣旨,仔细研看。发觉此卷圣旨不论是从内容或是书写字迹,乃至盖印位置,都与前一卷遗诏相同。他甚至可以断言,两卷圣旨出自同一人之手。

如此一来便出现了一个问题,若要指责此卷为伪造,那么上一卷也会被质疑;若说这卷是真,那么两份遗诏,两位不同的人选,势必闹的朝廷分裂。

太后觑着孙太傅的表情,暗藏眼中笑意,问道:“不知圣旨中所书何等内容?要不要紧?”

孙太傅与周靖对视一眼,不得不回道:“是卷遗诏,请太后过目。”

“哦?”太后满眼惊讶,起身接了圣旨,看过之后更为愕然。少顷,问道:“两份遗诏,如此来就麻烦了。孙太傅曾掌管皇帝之玺,又曾为先皇拟过圣旨,那么对这道圣旨,是真是假呢?”

孙太傅自然不敢轻易妄言。

没多久,受邀的宗族王亲及两位翰林大臣也赶来,看过圣旨后,个个神思复杂。此时即便再公正的大臣也会猜测:之前的遗诏是否是伪造的?

太后忧心忡忡道:“皇上,诸位大人,你们看这件事该如何处理呢?”

德太妃冷色插言道:“太后,依臣妾的想法,既然是两卷遗诏就该鉴定真伪,其中必定有一卷是伪造的,先皇怎么可能立下两份诏书?”

翰林学士文吉也表赞同:“德太妃所言不差。前一卷遗诏,是我等被宣养心殿,先皇攥于手中的。这一卷,却是藏于养心殿的匾额之后。若要凭此,实在难以断言真伪。且两份诏书字迹相似,宝印无假,老臣一时也难以判断。”

罗翰林也点头说道:“当初宣读遗诏之后,就有人对遗诏质疑。调查之下,并没有其他人代为拟旨,而诏书上的字迹与先皇字迹相似,应当是先皇亲自书写的。”

有人质疑道:“当初宣读遗诏时就觉得蹊跷,据说先皇当时已病的意识不清,又如何将遗诏交给你们?”

文翰林望向太后,又与罗庆之相对一眼,说:“这一点之前说的很清楚。当我与罗大人赶到时,皇上的确是意识不清,但手中紧紧攥着诏书。这一点,服侍先皇的公公与太后皆可作证。”

众人围绕两份遗诏争议不绝,周靖自始自终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皇上?”岳侍郎疑声。

众人这才关注始终默言的皇上。

周靖环视众人,神色平静:“若诸位大人对之前的诏书有质疑,尽管查证,但有一点朕要提前申明。先皇交付诏书时,朕并不在养心殿内,若说目睹一切经过的人,只有太后与当时服侍的公公。或许你们可以猜测太后与朕合谋。至于现在的这份诏书,朕不得不说,出现的蹊跷。既然两份诏书同出一人之手,或可推测先皇根本未曾立下遗诏,对朕的皇位质疑,也是情理之中。诸位大人尽管查证,若先皇册立三王爷的诏书为真,证据确凿后,朕定然昭告天下,宣布退位。”

一席话倒令诸位王公大臣心思百起。

“先皇在位时,曾不止一次在臣面前论起玉州赈灾之事,又论诸位皇子性情处事,言语中对皇上赞誉有加。因此老臣觉得,先皇驾崩当晚所宣读的那份诏书为真。若不然,当着太后的面,谁敢将一份假诏书塞入先皇手中呢?于情于理都不可能。”

“是啊!且皇上自小便以‘孝’出名,深得先皇太后赞誉。”

这时,太后突然说:“如此一说,哀家倒也想起一件事。先皇弥留之际,意识有片刻清醒,口中一直在念叨什么。服侍的公公懂得先皇的意思,爬上梯子,取下了匾额后面放置的诏书。而后,先皇便攥着诏书,直到交给两位翰林学士。”

德太妃冷笑:“太后的话很清楚,取诏书时太后并没有看见,若是那奴才有心作假,谁会想得到呢?毕竟,李公公可是先皇跟前最亲近的人,对先皇的事情了解甚多,买通了他,做手脚也就不难了。”

“李公公?”

“李公公服侍了先皇四十多年,忠心耿耿,深得先皇信任,怎么可能……”

“话说回来,先皇灵柩入陵时,李公公主动要求去为先皇守灵,并不像贪图钱财之人啊。”

德太妃又出言反驳:“恐怕,他替先皇守灵也是计划的一部分,若非如此,他如何能抽身退出呢?就像现在,皇陵距此遥远,谁能保证他还乖乖呆在那里守灵?或许早就带着钱财远走高飞了。”

周靖见众人僵持不下,便说道:“就以文、罗两位大人为首,调查两份遗诏真伪,若无结果,恐怕众心难服,也将影响朝局稳定。朕,就等候两位大人的调查结果。同时,朕也有要求,不能无限制的猜疑,朝廷动荡直接影响国家民生,就以十日为限。还望诸位大人体谅朕的难处。”

“是,臣等遵旨。”众人明白,能做到这一点已是不易。而皇上之前的那番外,令中立派都动摇了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