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鹤堂气急,在房里朝着外面大骂:“就凭你这个水平,还是老仵作呢,一点仵作精神都没有,呸!”
骂完了不解气,又追到外面骂了一通。
回到州署,灌了几口凉水,方冷静下来。
这等凶案,真是难办,到底是什么样的凶手所为?正想着,身后的师爷抖着声音小声说:“老爷,您说,是不是闹鬼了。”
古鹤堂呵斥:“胡说八道什么!”
师爷却更来了劲儿:“是真的,听说有一种鬼怪名叫夜叉,专吃人的头和四肢,但也不是什么人都吃,越是在人间祸乱一方的,它吃的越狠,唯有躯干不吃,因为夜叉信奉这种人的躯干内脏太过污浊,所以会把最肮脏的部位留下,给人警告。您看这杨少爷,脑袋手脚上的皮肉吃的干干净净,躯干好好地扔掉了,它,它真是像夜叉索命啊!”
古鹤堂听闻后,一时狐疑起来,似信非信道:“真有这种鬼怪?”
师爷转到跟前:“是啊老爷,其实城里早已经传地沸沸扬扬,不过倒不是害怕夜叉,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怎么今天说话啰里啰嗦的。”
“就是都拍手称快,说夜叉干得好,还说要供奉它呢,杨家少爷您也知道,他本来也……”
“嘿!”古鹤堂一拍而起:“这不是跟我对着干吗,赶紧安排人出去转一圈,不要让老百姓信口开河胡说八道,不然杨老爷这让我怎么交代,去去去,赶紧去!不行,这事恐是要闹大,我得去趟府衙找趟柳知府,你先给我在这撑着。”
说罢,提袍欲走,还未等出门,有差役来报:“大人,有两名公子前来拜见,说是,会验尸!”
第二十二章 查案上瘾症
古鹤堂没见两个陌生的验尸人,他从后门溜了。
开玩笑,在堰州任知州好几年了,始终就一个老仵作兢兢业业地干着,打哪冒出来两个会验尸的年轻人?八成是听闻这桩离奇命案后,来打探消息的,他才不会阿猫阿狗地什么人都见,眼下还是赶紧求助柳知府比较好。
轿子早已在后门备好,趁着夜色,古鹤堂悄悄摸去了知府柳元的府上。
柳元一家已经入睡,古鹤堂敲开门要管家去通报时候,管家好是为难了一阵子,但看古鹤堂急的脸都变了形状,这才勉为其难地表示去问问,但说柳大人向来不喜休息后被打扰,能不能叫来他不敢保证。
所以当柳元睡眼朦胧地走进厅堂,见到古鹤堂如此沉不住气地模样时,顿时一股无名火起:“跟你说了多少次了!遇事冷静,要沉得住气,你看看你,什么事至于大半夜地来找我,就连天亮都等不得了?”
古鹤堂一脸苦瓜相,往地下一跪就是磕:“大人快帮帮下官吧,不知您可听闻今日傍晚在城门口发现的残尸,是那杨百万的独子,现在杨百万他们夫妇俩都在我州署晕着,凶手是谁毫无头绪,偏偏老百姓说要祭拜夜叉干了大好事,还说什么,要给夜叉塑雕像呢,下官怕引发跟杨家的冲突,这才赶紧来找您商量,您给出出主意吧,下官才疏学浅,此时已经是浆糊一样了。”
“确认是杨百万的儿子吗?”柳元倒是不慌不忙,挥手示意下人给古鹤堂搬个椅子来。
古鹤堂再次谢过,屁股在椅子上把了个边,垂头丧气道:“死尸穿着杨百万儿子的衣服,断掉的脖颈上还挂着他的玉佩,堰州独一份,不是他是谁,再者,他儿子本就失踪三天了,原本就让我帮他找儿子的,您也知道,杨百万那个混账小子,到处惹事,我以为准是又在哪个赌坊或者青楼吃喝玩乐,就让手下挨家挨户搜找,哪想到,人没找到,却发现了尸体,还是残缺不全的。哎,怎么就出了这么诡异的案子?”
柳元蹙眉:“这事睡前听下人提过一嘴,你刚刚说的夜叉,什么塑像,又是怎么了?“
“大人!”古鹤堂从椅子上一滑,又跪倒在地:“大人,坊间都说这次杨百万儿子被害,是夜叉索命来了,他儿子杨明远确实不是个东西,仗着自己父亲在堰州的实力,横霸一方,吃喝嫖赌什么烂事都干,老百姓看他死了,个个拍手称快,恨不得都想补上一刀才解气,但这,这要是传到杨家耳朵里,那可就不是小事了,杨百万万一动了怒,跟老百姓起了冲突,出现什么动荡,我这知州可就干到头了啊,大人求您帮帮我吧。”
“哼!”柳元站起身:“废物,这点事就把你吓得连衙门口往哪开都不知道了?我还当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杨百万一届布商,他生意做得再大,发再大的脾气,也不过是个商人,商人死了个儿子,倒把你这个知州吓得屁滚尿流,真是丢脸。”
古鹤堂被柳元不大却威严的声音,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冷汗直流,抬起袖子不住地擦额头。
柳元见他这个样子,更是瞧不上眼:“查清楚夜叉塑像一事是谁带的头,抓就是了,至于杀死杨家儿子的凶手也不必费心,该怎么查怎么查,查不到,找个人交差你还不会吗?”
他示意管家送客,抬步回了内堂,人消失之前,一句话飘进古鹤堂的耳朵里:“杨百万算什么东西,堰州的商会也该换换人了。”
古鹤堂被惊得不轻,趴在地上喃喃道:“可,可是,他杨百万,他杨百万……”
返回州署的路上,古鹤堂有点神情恍惚,师爷跟着轿子旁小心翼翼地说:“老爷别太往心里去,柳大人的脾气您是知道的,再说,他跟杨百万一直都不对付,杨家的事,他巴不得闹越大越好,您大可不必太过劳心,您忘了杨百万跟谁关系好了,真闹大了,他背后的人自会出手。”
古鹤堂不语,师爷又道:“我看您干脆就拖上一拖,拖到他杨百万去找人帮忙,到时柳知府不想伸手都不行了,他是找真凶也好,弄假凶也罢,不都跟您毫无关系了?”
轿子里的古鹤堂不知道在想什么,仍然没有接话,师爷想了想,又开口:“老爷,要不然就先派人去查查谁要塑夜叉像,先抓回来问问?免得事态闹大。”
“不可。”古鹤堂终于开了口,声音有些沙哑。
师爷见他缓过神来,心里一松,话语也随意起来:“那您说,该如何?”
片刻后,古鹤堂的声音沉沉地从轿子里出来:“柳元这是给我挖坑跳呢啊,我要是什么都不做,万一没有赌赢,他杨百万就赖在我的府上,再让背后的人参我一本办事不利,那我才是无路可走。要是随便找个人当做凶手,他杨百万又不是傻子,能认?这两条路,哪条我都不能选,至于塑雕像的人,更是不能抓,百姓们群情激昂,我把带头的抓了,那不是等着城里的人造我的反呢?”
“老爷,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们该如何啊?”
古鹤堂轻轻叹气:“不久前西边贺州那事,你忘了?不过是两个老百姓之间小小的矛盾,就因为知州没有处理好,引发了数百人围攻州署,那知州被打成重伤,整个衙门被砸毁,结果怎么着?圣上震怒,痛批知州、知府为官不力,那倒霉知州落了个残疾,还被罢官发配了。圣上眼下要御史台那帮人四处督办百姓群体闹事,风口浪尖,我敢冒风险?”
轿子到了州署后门,落轿,师爷躬身掀开门帘,古鹤堂弯腰,从轿子中钻出来,低头匆匆往门内走去。
一个人影不知藏于何处,忽地窜到跟前,拦住了古鹤堂的路:“大人,我们等您多时了。”
古鹤堂惊讶抬起头,只见一个高挑年轻的身影横在眼前,他旁边还跟着一个稍瘦弱矮小的男子。
两人拱手行礼,矮个子男人说道:“大人,听闻老仵作甩手不干,杨百万儿子的尸体现在还摆在州署未曾查验,可否让我二人看上一看,我们多少懂一些验尸之法。”
古鹤堂这才想起,去寻找柳元之前,是说有两个年轻人来州署门上,说会验尸。看来就是他们俩。
他内心狐疑,面上不动声色,问道:“你们是打哪来?可是本州人?看你们打扮不像是仵作,为何要管这档子事?”
高个男人凑近些,低头道:“堰州的商业主要以布匹经营为主,绫罗绸缎,样样精美,年年都是给朝廷进贡的首选地,因此,堰州的赋税几乎都来自布行,而杨百万在堰州的实力不容小觑,他垄断了整个堰州的布匹生意,从制丝,到扎染,再到成布、制衣,小商户几乎都要依附于杨家才能生存,所以我想,此时大人应该已经是焦头烂额了,杨百万的儿子要是不能得以伸冤,恐怕堰州出的事,很快就得传到朝廷上面,到时候大人您,就是吃不了兜着走!”
“大胆!”古鹤堂脸色铁青,胡子都翘了起来:“哪里来的毛头小子,信口开河,妄议朝廷,信不信我抓你下大牢!”
矮个男人不慌不忙道:“大人勿怒,我们既然敢找上门来,自然是想要帮大人解决燃眉之急,鄙人略懂仵作一二,我想,这件事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不要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不管城里百姓如何,也不管杨百万的地位如何,大人您只需要帮杨百万抓住真正的凶手,是真正的,搞清楚凶手杀掉杨明远的来龙去脉,让杨百万自己去跟凶手解决属于他们的矛盾,那么眼前的乱麻,自然迎刃而解。毕竟凶手杀了杨明远的缘由,跟大人您是一点关系都没有不是吗?”
古鹤堂沉默,对方的话他竟觉得……恩,有几分道理。
是啊,不管是凶手杀人,还是城里人闹事,跟他古鹤堂有什么干系?他只要好好查案,揪出真凶,那无论是在百姓那,还是杨百万那都有交代,在朝廷里,更是找不出他一分错处,怎么刚才就慌乱成那个样子!
他在心里骂着自己真是脑袋抽了,不过转念又一想,不对啊!他娘的这也不怪他啊,刚刚老仵作跑路,杨百万往那一跪要死要活的,他上哪给他找凶手去,还不是因为不知道从哪查起才麻爪了。
高个男人似乎是看出了古鹤堂在想什么,恰到好处地说了一句:“大人,我们知道这案子有些棘手,不瞒您说,我旁边这位是探案高手,无数诡案在他手里侦破,我们若无点本事,自是不敢毛遂自荐,反正您左右无人,不如,让我们试上一试?”
古鹤堂再次上下打量二人,确认自己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