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名宫女还在院子里躺着,他想了又想,主动敲响了卢克索的房门。
“何人?”
“大人,属下孙彻,有一案子已办妥归卷,想请大人过目。”
“太晚了,明天吧。”卢克索不耐烦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是,大人,属下见院里有两名宫女,需要属下暂时将他们关入牢里吗?”
卢克索火气正旺,本就气恼赵观山当甩手掌柜,反正皇上让处理两名宫女的事不是秘密,孙彻来的很是时候,“去办吧,告诉牢头把两人看好了,明日我处理。”
孙彻松口气,趁着抬人的功夫,仔细检查了下两人,发现她们虽然昏厥,但还有口气在。
拖入隐蔽处,往脸上泼上一碗水,一名宫女大概是伤情太重,怎么都不醒,另一位倒是很快就睁开了眼睛,看见孙彻后,吓得浑身哆嗦,呜咽道:
“我都招了都招了,求求你给我个痛快吧……”
孙彻捂住她的嘴,比了个嘘,快速问:“你肯定是活不成了,我也救不了你,但我能给你一个痛快,只要你告诉我一件事。”
宫女茫然:“什么事?”
"你们下入宁妃燕窝里的毒药,究竟是谁给的?"
宫女更茫然了:“给东西的人说自己是东宫的大太监,我说的都是实话,那人的确是这么说的呀。”
孙彻一想,也对,他们若是想栽赃给东宫,肯定不会表明自己的真实身份。
他换了个方式问:“那个人长什么样子?你原来有没有见过?”
宫女摇头,“那人交给我时戴着帷帽,看不见脸。”
孙彻的心往下一沉,如此说来,他们做的很隐蔽,所以并不是这两名宫女铁心咬死东宫,而是翌王联合卢克索,早就把局做死了。
宫女这条路走不通,他想起宁妃的尸身还在冰室里,于是又溜去了冰室,将宁妃身上染血的衣裳撕下来一块偷走。
再往后,两名宫女被安上胡乱攀咬的罪名,很快就被处死了,宁妃也被运走下葬,皇帝追封宁妃为仁善皇后,葬入皇陵,一切尘埃落定,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唯有孙彻,仍在反复研究那块染血的碎布,他再不敢拿出去找人问询,更不敢让他人知道,哪怕是最亲近的夫人,他把一个人封闭在这桩案子里,躲避着所有人,暗暗的接近他认为的真相。
直到半月前,他通过不断的查阅、实验,发现此种毒物应是来自南疆,是那边的特有毒种。
卢克索偏偏掩盖了真正的毒源,谎称是砒霜之毒,虽然不理解个中缘由,但查实了这一点,也足以能证实大理寺和刑部共同做了假,欺君之罪是板上钉钉。
至于送毒之人刘喜,只要有心去查,一定能查到他购买毒药的蛛丝马迹,翌王逃不掉的。
孙彻由此又想到之前验尸的仵作,别人或许不懂,仵作不会看不出来宁妃是否死于砒霜之毒。
而最后呈给皇上那样一个结果,这中间一定发生了什么。
后来,他找了一切机会去翻阅宁妃的案卷记录,终于发现验尸记录被做了篡改,连吐出大量鲜血这样显而易见的死状都被改成了少量吐血,其他躯体症状更是与真实情况不一致。
这样做的目的,或许都是为了迎合死于砒霜之毒的特征。
只不过,皇上早已将宁妃之死定义为意外病故,留着这些记录已经无用。而它们却被封存起来没有被销毁,估计是卢克索还想留一手用来栽赃。
想通个中关节,孙彻沉浸在即将成功的喜悦里。不久前,他还将那封来自唐今余的揭发信偷偷放在了新上任的少卿那里,少卿明显跟卢克索不是一条心,但他是否可靠,还需要检验,如果他能一路查明白,很快就能回到大理寺来找他,届时他就会多了个帮手。
司空瑾离开大理寺这段时间,孙彻更是在黑市找到了卖南疆毒药之人,说来也巧,那人其实是主动找到孙彻的,他不知从哪里听说了孙彻正在到处打听南疆之毒,于是摸上门来,问他是不是要买药,还称这药在南疆十分宝贵,毒性之强,无药可比,就是药死一头烈马都不在话下,用于消灭敌人最好用,本来有两包,之前卖了一包,还剩最后一包,卖完就要回南疆去了,再想要的话,很长时间都不买不到了。
孙彻大喜过望,他知道像他们这种贩子,只要有利可图,什么都能出卖,果然,当孙彻许以重金之后,那人如实向孙彻供述了之前买药之人的特征,孙彻特意根据此人描述画了一幅画像,后来经过比对,之前买药的人正是翌王身边的刘喜。
一切都很顺利,但司空少卿人还没回来,他却逐渐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
一口气说到这,唐思绮重重一叹:“皇上,除了孙彻查到的这些,司空少卿与民女一路走来,同样发现堰州那边出了大问题,而这一切都与翌王脱不开干系,具体细节,司空少卿所知更详,皇上可否让司空少卿上殿?”
老皇帝此时心情更悦,中气十足地说了句“准!”
司空瑾被宣进大殿时,第一眼看见的便是唐思绮浑身散发出的耀眼的自信。
第二眼才是皇帝,他参拜,皇帝一高兴,给他免了跪。
司空瑾接着将玉华城到堰州查到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全盘托出。
最后,话题又回到了宁妃案上面来,“启禀皇上,宁妃被害之时,臣便觉出大理寺有鬼,为了陛下,为了江山社稷,臣这才有了堰州一行,目的就是为了揪出大理寺内的害群之马。哪曾想查到最后,大理寺竟从顶端就烂透了,孙彻在地道里留的东西,是我跟唐姑娘寻了两天才寻到的,又用了半天时间整理,已经如数呈给了皇上,翌王参与之事甚多,他狡辩也没用。不过还是圣上英名!早已发现翌王不轨之事,将一场内乱防患于未然,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此话说的老皇帝更加欢颜,他看了眼翌王,将刚刚杨年呈上来的所有文书和证据往下一扔,说道:“这么多人证物证,你,还有你们,还有何话说?”
翌王心有不甘,他太不甘!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输给这位亲弟弟也就罢了,他竟被一个小小的评事盯了这么久都不知道!地道都挖到家门口了都不知道!活该他输!活该他输啊!
……
一场筹谋多年的宫变,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湮灭了,翌王一倒,官场即刻迎来一场大清洗,党羽被尽数拔除。
司空瑾接替卢克索提拔为大理寺卿,唐家的冤案被一并算到了翌王头上,如此也算给唐今余报了仇。
但上京官场的动荡却持续了许久都没有平息。
唐思绮总觉得不安,呆到第二个月时,她无比想要离开。
司空瑾这段时间忙的脚不沾地,听到徐掌柜呼叫的哨子,忙里偷闲地来到了客栈,唐思绮早已经等候在那里。
一见司空瑾,唐思绮就提出要离开上京。
本以为司空瑾会阻拦,不想司空瑾却愁眉不展,竟是同意了:“也好,你先走,本来想让你等等我,我亲自护送你回玉华城,但宁妃一案,我总觉得还有未解之处,心里很是不安。”
唐思绮一惊,“你也这样觉得?我们,是不是又想到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