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1 / 1)

“Jeanne,这是意大利人的玩意儿……好吧,我尝尝……唔……”

德国人是不会承认自己喜欢这么软绵绵的东西的。但她也不会逼他承认。见他支支吾吾地吃完了,连勺子都舔得干干净净,姬夜开心地笑起来,转头给后厨围观的同事们兴奋地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好吧,咖啡口味的Gelato倒也不差。”阿尔弗雷德嘴硬地说到,“去吧,多做一点给大家分享吧。”

叮铃铃。话音刚落,一个高大的身影就领着一群小朋友叽叽喳喳地闯进了店里。

“伊恩先生!伊恩先生!我能背完!我能先吃冰淇淋吗?”

“我也能!伊恩先生!让我先背!Shall I compare thee to……”

“报告老师!他耍赖抢跑!”

阿尔弗雷德被这堆精力超群的小孩吵得头昏脑胀。他刚要开口询问伊恩怎么回事,银发的男人就招呼着孩子们安静下来。

“别着急,每个人都有。”伊恩微笑着说到,“大家一起背好不好?背完阿尔弗雷德会请大家吃冰淇淋。”

阿尔弗雷德还没来得及说不,孩子们就认真地诵读起来。

Shall I compare thee to a summer's day? 我能否将你比作夏天?

Thou art more lovely and more temperate: 你却更温柔,更可爱宜人;

Rough winds do shake the darling buds of May, 狂风会摇五月的娇蕾,

And summer’s lease hath all too short a date: 夏季也太匆匆即将离分;

Sometime too hot the eye of heaven shines, 有时天之眼过于炽烈,

And often is his gold complexion dimm’d; 金色面容常被阴云遮蔽;

And every fair from fair sometime declines, 每一美丽终会凋谢,

By chance, or nature’s changing course, untrimm’d; 或因偶然,或因时运更替。

But thy eternal summer shall not fade, 但你不朽的夏天不会凋残,

Nor lose possession of that fair thou ow’st; 你所拥有的美也不会失去;

Nor shall Death brag thou wander’st in his shade, 死神也不敢夸你在他影下徘徊,

When in eternal lines to time thou grow’st: 当你活在这永恒诗句里:

So long as men can breathe or eyes can see, 只要人能呼吸,眼睛能看

So long lives this, and this gives life to thee. 此诗将永存,使你永不凋残。

抑扬顿挫的背诵中,店主阿尔弗雷德无语地看着伊恩径直走到柜台后面,牵起他的优秀员工躲进了休息室。情诗的尾音落下,阿尔弗雷德赶紧关好门挡住他们接吻的场面,招呼着好奇张望的孩子们入座,用香草或者巧克力冰淇淋吸引走他们的注意力。

这家伙真是的……让他教英文,没让他教学生们背莎士比亚来帮他谈恋爱……而且为什么冰淇淋的帐要记在他这个苦逼德国佬头上啊?主啊,您倒是管管啊……

在一个星空澄澈的夏夜,翻云覆雨后,他曾搂着她轻轻地念过一遍这首诗。低沉的声音通过胸腔共振,宛如窗外求爱的虫鸣,透过耳朵钻进心里甜甜的发痒。现在借由孩子们天真地嘴,当众歌颂出来,叫她如何能拒绝他的情和爱。姬夜沉溺在这个绵长的吻里,仿佛时间停止在这个永恒的夏季,美好驻足于此不再离去。

感受到她因缺氧而急促的呼吸,伊恩总算放开了她。他贪恋地抱着她,埋在她的颈窝嗅闻着她身上的香味。

……您怎么来了?

她轻轻比划着。

“我太想你了……午休时间,就让我抱五分钟,好吗?”

她不再躲闪,虽然依然害羞,但还是用双手环住他的腰回应着他的拥抱。他身上有粉笔的味道,还有咸咸的汗味。姬夜悄悄舔了一下他的脖子,舌头顿时像是碰到了海盐。她的心血来潮带来一阵触电般的感受,伊恩压住喉咙里地呻吟,嗓音顿时变得低哑深沉。

“……坏孩子。”

他不得不放开她,以降低身体的温度。看着他洗着冷水脸强行控制欲望的样子,姬夜歉意满满地给他递上毛巾,断断续续地比划起来。

……回家…随便抱……

红得发烫的脸像盛夏的粉色落日,与浅绿色的裙子般配无比,让她整个像是一朵羞涩的玫瑰。伊恩爱恋地注视着她,轻笑着吻了吻她的耳垂。

“一言为定。”

***

从硬板床上惊醒的时间是凌晨三点。

该隐大口地喘着气,起身倒了杯水,捏在手里却忘了喝。窗外有沉闷的雷声,黑云一阵低吼之后,很快屋顶便传来了倾盆大雨的簌簌声。他放下水杯,从床底掏出医药箱,一点点拆下绷带开始给自己上药。浑身痒得可怕,每当清醒时,都感觉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他。他睡不好,总是梦到灼烧他五脏六腑的火。他拍打着熔炉里那块小得可怜的厚玻璃,眼睁睁地看着窗外的她笑着投入别人的怀抱。

她比以前更美了。就像朵从盆栽里逃出去的花,回到了自由广阔的天地。

褪去绷带的身体布满了可怖的烧痕,无声地诉说着那场不寻常的大火。头皮毁得厉害,新生的头发稀疏不堪,像是被啃烂的草地。皮肤没有一处是好的,他还能保持正常的身体机能已经是个奇迹,除此之外完全失去了人的样子。他不敢看镜子太过干净的东西总让他想起她的眼睛他不敢想她会怎么看他,一个曾经无数次伤害她的男人……一个如今变得如此丑陋的残渣。

该隐认真地把自己缠成行走的木乃伊。这些表面平整的布条现在是他的朋友,起码它们能把令人作呕的伤痕遮盖起来,藏在长袖长裤下,带上兜帽,到底还能维持几分尊严和体面。

雨停了。忙碌完的他呆呆地坐在床边,笼罩在夏日灰白的晨光下。他孤独地咀嚼着记忆中她的温度,环抱着双臂,眼泪无法控制地涌出浸湿了绷带。

生命的黑暗面在吞噬他,教堂的阁楼里的寂寞紧锁着他的喉咙。呼吸像是在咽玻璃,窥视她的身影成为了唯一的救赎。他渴求她,宛如快要饿死的人渴求一块面包,快要枯死的人渴求一滴牛奶。可是他失去了资格,哪怕天堂近在眼前,也是咫尺天涯。

***

一声惊雷让伊恩瞬间睁眼。

外面风很大,暴雨接踵而至,打在地上噼啪作响。他想换个姿势把她搂进怀里,继续做夏夜的梦,伸手却摸了个空。

伊恩顿时弹坐起来,强烈的不安让他呼吸困难。

迅速翻身下床,他首先奔向婴儿床前。还好,Alba睡得正香,小手捏着拳头举着,表情严肃,不知道在梦里抗争着什么。竖起耳朵仔细听,书房的方向传来哒哒哒的声音,混杂在雨声中模糊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