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嚯，这家伙。”张佩兰感叹。

邵裕隆笑了：“这话倒是没错，我女儿当年分文理之前，政史地成绩也可好了。”

张佩兰说：“学习、工作，都一点儿没让人操心，就这个对象，怎么这么费劲？你要是像你姐这样早早成家，我和你爸现在没有操心的事儿了。”

邵知言一言不发，她从来没说过，她分班的时候是想学文的，但是张佩兰从就业的角度考虑，想让她学理。还说当年邵锦程就没听她的，学了文，好在考的是师范类院校，就业没受太大影响。邵知言不想逆母亲的意思，更害怕就业的时候让她失望，所以选了理科。

一直没说话的邵锦程突然说话了：“感情的事儿，你俩就别操心了，让她自己拿主意。”

邵裕隆知道大女儿一直是“老好人”的做派，坚持继续说服邵知言：“小言，你姑说了，这小伙儿现在在省城央企，工作稳定，他爸妈都在县医院，他爸是副院长，他妈是神经内科大夫，这条件，比李天昂可好不少。”

邵知言听到后面这句话，心里不太舒服：“你俩前阵子还劝我和李天昂好，说他会赚钱，家里饭店生意也好，怎么现在又这么说了？”

邵裕隆皱眉：“那好和坏不是比较出来的么？李天昂做生意的，没人家这个小伙儿稳定。咱们不图大富大贵，安安稳稳的最好。”

张佩兰接过话：“你俩不是没处么？你和李天昂现在要是处了，我俩肯定不会说让你黄了和别人好，那就是皇帝的儿子要娶你，咱们也不能干这种事。这不是没处么，那不得选一选么？”

邵知言看向邵锦程，像是在求救，但也没指望她会发挥什么作用，可是没想到这次邵锦程给了明确的态度。她说：“条件不代表一切，还得是感情和人品放在第一位。”

邵知言像是从她这句话里感觉到了什么，她刚想说话，看到微信提醒，来自昨天刚加了微信的乔景航：“中午好呀，我今天回玉河了，你有没有空，出来玩呀？”

邵知言不明白这个乔景航是怎么回事。她昨晚觉得他挺热情的，但是并没有多想，现在看来，可能真的对她有意思？她琢磨了一下，按照邵裕隆说的，乔景航家境好、学历高、工作也好，那肯定是不愁找对象的，难道是找她有别的事情？

“不好意思，今天下午有工作要做，有空再聚哈。”邵知言不想浪费脑细胞，给了最简洁的回复。

邵知言给何嘉琳发微信，说是昨天一天接收了巨大的信息量。关于李天昂的，姐夫冯野的，还有沈倩做网红的。

何嘉琳马上去关注了沈倩的小红书，说是没想到上学时候看沈倩挺文静的，现在居然做这么“先锋”的职业，视频里表现力这么强。她还问沈倩这样的网红收入怎么样，邵知言看她确实是对自媒体这件事心动，看到有熟悉的人做得好，她也更有兴趣尝试了，就又跟她聊了不少关于自媒体的事儿。最后邵知言才提到乔景航，问何嘉琳对他有没有印象。

“宝宝，你不记得乔景航？”何嘉琳直接发语音过来。

035一首藏头诗

邵知言听完一愣，用力想了想，还是没想起来。她也发语音过去：“宝宝，你给我个提示呢？”

这次是文字消息，一共分了四行：

何处飞花落掌心，

嘉辰初见便倾情。

琳琅字句藏深意，

爱似流萤向月明。

邵知言望着这首“何嘉琳”藏头诗愣了两秒，脑海中慢慢浮现出一个身影一个穿着宽松的高中校服、剃着小平头、戴着黑框眼镜，一看就高度近视的高个子男生。

高一那年，他找她给何嘉琳递过两次情书，一次是这首矫揉做作的藏头诗，还有一次，是看到何嘉琳和别的男生一起放学，他觉得很受伤，没过多久又给何嘉琳写了一首“诀别诗”，那个遣词造句简直……

原来，那个男生叫乔景航？

邵知言在何嘉琳的提醒下，渐渐想起来了。文科班当年有个稳坐第一名的女生，后来可能是心理压力太大，高考失利，那年也打破了县高中文状元上北大的惯例。乔景航是前十名的水平，发挥得比较好，成了状元，考到了北京的一所 211。当年还有人调侃何嘉琳，说她差一点就成了“状元夫人”。

邵知言坐在沙发上大笑，跟邵锦程吐槽这件事。邵锦程说：“那乔景航主动跟你搭话，肯定是想认识你，他追何嘉琳是高中时候的事儿，肯定早就不当回事儿了。”

是么？邵知言突然想起李天昂，所有人都觉得对于过去了十几年的事情，遗忘了才是正常，可是为什么，他们这十年一直会想起彼此？

“也不一定是想和我怎么着吧，就是正好在李天昂餐厅里遇到了。”邵知言嗑着瓜子，她想到餐厅里还有冯野，很不自然地看了邵锦程一眼。

邵锦程也抓了一把瓜子，看上去随意又悠闲，她漫不经心地问：“李天昂开的什么餐厅啊？”

邵知言的心一紧，如果跟她说了，她回家再跟冯野说，那冯野岂不是就知道她在现场了？她到底应该怎么做，才能把对姐姐的伤害降到最小呢？她敷衍着说了句“烤肉店”，接着问邵锦程，“姐夫最近工作忙么？”

“还行吧，日常工作他办公室里都有人做，也就有大领导和客户过来，他陪着吃吃饭。昨晚说是省城的客户来了，陪到挺晚。”

邵知言恨到牙痒痒，心里咒骂冯野，陪小三都陪到省城去了，带小三吃那么贵的餐厅！表面上还要保持云淡风情，继续试探：“那你也不忙，他也不忙，就没想着出去溜达溜达，旅旅游？”

邵锦程把烟灰缸里的瓜子皮倒进垃圾桶：“去哪啊？他不上班啦？”

邵锦程说完，发现邵知言正盯着她看，表情好像不太对，她犹豫了片刻，说：“小言，咱俩去你那屋呗，我想看看你说要给我穿的那个裙子。”

邵知言先进屋，邵锦程在她身后轻轻把门带上。问她：“你是不是看到什么了？”

她这一问，邵知言好像明白了，邵锦程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这样也好，她心里的一块石头放下了，她问邵锦程：“姐，你俩感情是不是出问题了？”

邵锦程坐到床边：“出什么问题？到了我这个岁数，很多夫妻都这样。”

“哪样啊？”邵知言经常受不了邵锦程的温吞。

邵锦程抬起眼皮，看着她：“他在外面……可能有人吧，但是家里没什么变化，对我、对小安，就还那样。”

邵知言气得冒火，既是为冯野的出轨冒火，更是为邵锦程的态度感到冒火。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问邵锦程：“他在外面不老实，还好意思让你生儿子？他怎么想的？”

邵锦程反过来安抚她：“你别担心，我们家是不会散的，他就算是在外面不老实，也不会想要离婚。”

邵知言简直想要跳起来，问：“他不想离婚？出轨的是他，轮得到他想不想？难道不是你要考虑跟他离婚？”

“你小点儿声！想让他俩听见啊？”邵锦程的表情平静又无奈：“小言，不是所有的夫妻都像咱们爸妈那样，一辈子恩爱和睦，日子有的时候就是得做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能过下去。我和你姐夫的情况，跟俊伟和玉娇不一样，你姐夫对家庭一直是尽心尽责的，他比我还重视小安的教育，该拿回家的钱也一分没少。”

“一分没少？”

邵知言心想怎么可能呢？难道昨天烤肉的钱是那个女孩付的？冯野长相平平、个头不高、中年发福，性格也没多有趣。他要是不给女孩子花钱，人家图他什么？难道真是志趣相投或者是没理由的真爱？当然，这些话她全都装在肚子里。

邵锦程叹气：“总之，他对家庭是负责的，我们的日子没受影响，”她了解妹妹较真儿的脾气，反倒安抚起来，“我和你姐夫从一开始就不是那种志趣相投的，就说谈恋爱的时候吧，我喜欢画画、唱歌，喜欢文艺的东西，他对这些是一点儿都不感兴趣，他喜欢的那些我也不懂。我俩的日子过到今天还算太平，我觉得就可以了。”

“你的标准可真低。”

邵知言已经无语了。她过去偶尔会羡慕邵锦程的佛系性格，尤其是压力大、焦虑的时候。邵锦程也开解过她，说是人要学会放过自己，自我要求不要太高。但是此刻，她突然对邵锦程的人生哲学产生了深深的不认同。又或者说，她是第一次真正确定自己做不到像她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