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亦琦咬着牙将最后一脚踹向宋修其膝弯,刺骨的疼痛从脚踝处蔓延上来,却敌不过眼底翻涌的怒意:"快!把这登徒子捆起来,倒是小瞧了这草包!"
许临书应声而动,两人就地取材,扯过锦缎床单,三两下将宋修其缠成茧蛹。
当萧翌与崔致远匆匆赶到时,张亦琦刚给沈冰洁穿好衣裳。看到张亦琦没事,两人都长舒了一口气。
而宋修其缓过疼痛,立即暴跳如雷:"张亦琦!竟敢殴打朝廷命官!"
"好个朝廷命官!"张亦琦冷笑,"青天白日不在衙署理事,反倒在风月场欺凌良家女子,宋大人这官威当真是威风八面!"
宋修其面色青紫,正要发作,却听萧翌淡淡开口:"徐福,松绑。"解开束缚的宋修其慌忙查看伤处,张亦琦倚在榻边,语带讥诮:"宋大人,对不住了,刚刚一时情急,下脚时力道没控制住,你回去检查看看断没断,没断的话过个三年五载就能用了,断了的话也想开点,都是命。"
待宋修其被搀扶着狼狈离去,张亦琦强撑的身体骤然一晃。萧翌长臂一揽,将人稳稳抱起。
回到宅邸,高先生捻着胡须诊断:"并无大碍,不过是扭伤,外敷内服半月便好。"
药汁蒸腾的雾气里,萧翌半跪在榻前,脱去她的鞋袜,指腹擦过她红肿的脚踝时格外轻柔。
"你怎么不说话?"张亦琦盯着他紧蹙的眉峰,指尖无意识揪着被角,有些心虚。
“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萧翌轻叹了口气“就算你想救沈冰洁,你能不能换一个法子,能不能先回来找我。”
“来不及了”张亦琦替自己辩解“我冲进去的时候,沈冰洁的衣服都被撕了。”
萧翌无奈道:“我应该把你绑在身边才行。”
他回想起听到长宁说张亦琦在单挑宋修其的时候他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宋家是武将世家,宋修其虽然不通文墨却也是自小习武。他见过张亦琦的招式,除了用腿以外,都是乱七八糟,不知道在哪里学的,对上不习武之人尚能自保,若是碰上练家子,倒不如直接让人打一顿还快些,她之所以多次遇到危险都能化险为夷,主要还是因为她足够聪明,要不然她这条小命早折腾没了。
话音未落,许临书风风火火闯入。萧翌眼疾手快,将张亦琦的赤足掩入他的衣袍之下,衣料间还残留着掌心的温度。
“伤势可好些了?”
“高先生瞧过,说是并无大碍,休养些时日便能痊愈。”张亦琦正要起身,却被萧翌不着痕迹地按回软垫。她忽然想起要紧事,转头看向身旁人,鬓边碎发随着动作轻晃:“殿下,您可知沈冰洁为何会出现在怡红院?”
萧翌答道:“具体缘由尚未明朗,但她暗中筹谋之事,我早有察觉。”话音微顿,屋外天色已晚,屋内的烛火映得神色愈发深沉,“丽娘一介弱质女流,即便人脉再广,也难在短时间内聚集如此多帮手。况且沈冰洁与徐福、叶临曾随我细查案卷,她能从中周旋,倒也不算意外。”
张亦琦蹙起眉,手指无意识地揪着锦被边角:“那后续该如何处置?难道这些积压的旧案,都要一一重审?”
萧翌望着跳动的烛火,语气里透出几分肃杀:“我已去信皇兄,陆珩也写了奏折弹劾宋修其。这京城的平静日子,怕是要到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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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阙权潮(一)
长宁从许临书那里听到张亦琦伤了脚踝。她当即吩咐厨房精心熬制一锅乳白浓稠的骨头汤。待香气四溢的浓汤煨好,她亲手提着食盒,朝着张亦琦的房间走去。
行至门前,却见崔致远在廊下徘徊良久,神色凝重。长宁轻声唤道:"崔大哥。"
"公主。"崔致远闻声转身,微微欠身。
"你是来看张亦琦的吗?为何不进去?"
"殿下在里面。"崔致远低声答道。
长宁望着眼前的人,心中泛起一丝感慨,原来她爱而不得的人,也在对其他人爱而不得,不过好在,她已经放下了,而他还没放下。
"你随我一起进去吧。"长宁温婉一笑,"张亦琦常说,你是她极为珍视的朋友,不必如此拘谨。"
崔致远抬眸看向长宁,那张熟悉的面容,却仿佛在不知不觉间有了微妙的变化,多了几分从容与淡然。
二人推门而入,只见张亦琦与萧翌正专注地翻阅案卷。张亦琦神色愤然:"宋修其简直是滥用职权!临湖阁的苏掌柜不过是与刘屠夫为了骨头是否算钱起了争执,竟被判定为欺压百姓?"
长宁笑着说道:"骨头该不该算钱我不知晓,但这碗骨头汤,可是本公主特意为你准备的,你可得好好喝了。"
张亦琦和萧翌同时抬头,这才发现长宁与崔致远的到来。"崔将军。"张亦琦趁着萧翌不注意,想要起身相迎。
"张姑娘,脚伤可好些了?"崔致远关切地问道。
"只是轻微扭伤,并无大碍。"张亦琦答道。
萧翌看向张亦琦,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这两日你就老老实实地待在我身边,哪都不许去。"说话间,他不经意瞥见崔致远腰间,那块曾让他颇为在意的玉佩已然不见踪影。
"二哥哥,"长宁突然正色道,"宋相是否真的有不臣之心?"
萧翌看向她,语气沉稳:"你是公主,这些事无需你操心。"
"我并非操心朝堂之事,只是担心家人安危。"长宁声音微微发颤,眼眶泛起泪光,"若宋相真有谋反之意,皇嫂该如何是好?"
萧翌重新拿起案卷,语气冷淡:"她父亲都不着急,你何须担忧?"
长宁欲言又止,与崔致远一同离开房间后,终究忍不住红了眼眶。在崔致远的印象里,长宁向来是张牙舞爪的模样,此刻却像一只受了委屈的小白兔。
他递上手帕,却被长宁推开。"你也觉得我是在多管闲事?"长宁带着几分哽咽问道。
"自然不是。"崔致远语气柔和,"朝廷党争残酷无比,古往今来,为了那至高权力,父子反目、手足相残的例子数不胜数。殿下也是为了保护你。"
长宁心中百感交集。她一直很喜欢皇嫂,因其温婉善良;也珍视婉瑜,在京城众多贵女中,很多都知道她的身世,即使是皇家的人又如何,还不是暗地里嫌弃她,唯有婉瑜真心待她。曾经,她满心希望婉瑜能成为家人,如今,这个念头却在诸多变故中慢慢消散。
张亦琦捧着青瓷碗,骨汤蒸腾的热气氤氲了眉眼。她仰起脖颈大口吞咽,醇厚的鲜香在舌尖炸开。"这味道..."她放下碗时仍意犹未尽,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碗沿,连唇角沾着的油星都浑然未觉。
萧翌垂眸凝视着她,素白的帕子已经轻柔覆上她的唇角。擦拭的动作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就在这时,张亦琦突然抬眼,目光撞进他的眼睛里:"殿下?"
"嗯?"萧翌的声音像是浸在温水里,令人心安。
"每次提起宋相..."张亦琦顿了顿,纤长睫毛微微颤动,"你就会变得很不一样。"
闻言,萧翌的动作骤然停滞。他将帕子轻轻叠好,修长的手指却不自觉收紧,指节泛出青白。最终,他缓缓伸出手,将张亦琦冰凉的手掌包裹进自己温热的掌心,他的声音低沉得像是从胸腔深处碾过,"不是提到宋若甫我就生气,而是把宋家人当作家人我才生气。皇嫂固然贤良纯善,有母仪天下的气度,但她之所以能成为皇后也是皇兄被宋若甫算计来的。"
烛火在纱帐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晕,映得萧翌的侧脸忽明忽暗。"父皇驾崩,皇兄七岁登基,那年我才四岁,孤儿寡母在朝廷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老狐狸中间生存下来是何等的困难。我记得幼时连宫里的太监都敢吓唬皇兄和我,而这一切不过是宋若甫的授意,就是为了让我们被吓成失心疯,做个提线木偶完全由他摆布,幸得皇祖母庇佑和悉心教导,我们才得以长大成人。那些年祖母时常告诫我们要忍。皇兄亲政前我们在忍,皇兄亲政后我们还在忍。为了更好的控制皇兄和我,宋若甫不遗余力的打压异己,沈砚之,是当朝太师,也是我和皇兄的老师,被他先斩后奏,沈家惨遭灭门。为了避免抚远大将军成为国丈,他利用我救沈冰洁的事向皇兄施压,最后皇兄不得不迎娶他的女儿为皇后。我去玉门关送药材也是因为,他命人烧毁了药材,边关将士无药可医死伤惨重,他好趁机将他的心腹调至玉门关,掌握边疆军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