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要转身离开,莺莺燕燕的笑语已将三人团团围住。"几位贵客里面请~"环佩叮当间,脂粉香扑面而来。许临书慌乱摆手:"这...这不是青楼么?她们二位姑娘家,实在不便..."

"公子这话说得生分了。"涂着丹蔻的手指轻挑珠帘,老鸨摇着鎏金团扇款步而出,眼角细纹里都藏着笑意,"我们这怡红阁,既是销金暖阁,也是珍馐楼。若不愿美人作陪,听听曲儿、品品佳肴,岂不也是风雅?"

雕梁画栋间飘来琵琶声,鎏金宫灯将老鸨的笑容映得愈发谄媚。张亦琦望着这座比先前气派数倍的楼阁,咬了咬牙,将金饼拍在红木柜台:"一间雅间。"老鸨眼睛瞬间亮如点漆,掐着兰花指接过金饼:"贵客里边请"

踏入楼阁深处,檀木香混着酒香扑面而来。二楼回廊间内大多是男子,却也零星可见几抹女子裙裾。张亦琦目光扫过倚栏女子,突然定在一道熟悉的身影上那手持团扇、倚窗而坐的,可不正是沈冰洁!

沈冰洁素来总是束发劲装,眉眼英气堪比男儿,举手投足间透着飒爽。而今眼前人褪去了利落短打,一袭轻纱罗裙曳地。珠翠满头摇曳生姿,胭脂水粉细细敷就的面庞,将往日的英气全然掩去,倒显出几分柔媚婉转,直叫人恍惚间辨不出眼前人与平日里常见的身影竟是同一人。

长宁和许临书也自然也看到了沈冰洁,长宁手中的绢帕"啪嗒"坠地,樱唇微张,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许临书喉结上下滚动,手中折扇"唰"地合拢又松开,两人瞠目结舌的模样,倒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任谁都瞧得出他们内心掀起的惊涛骇浪。

许临书回过神来,满脸诧异,压低声音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二哥可知道此事?"

诡院迷踪(五)

张亦琦眼尾微垂摇头:"他该是不知的。"萧翌虽然性子冷僻,即便为了差事,也断不会叫心高气傲的沈冰洁屈身扮作青楼女子。

"那咱们眼下如何是好?"长宁压低声音,袖中手指无意识绞着帕子边角。

"且先观望。"张亦琦目光掠过窗台上的缠枝莲纹灯盏,沈冰洁行事向来自有章法,贸然插手反而坏事。

三人刚踏入雅间,雕花食盒便络绎抬上酸枝木圆桌。鎏金酒壶倾出琥珀色的葡萄酒,许临书三杯下肚,两颊飞红,袖口往桌上一搭:"我就说那草包宋修其担不得大任,好好的余杭城叫他治得乌烟瘴气,真当自己是玉麒麟降世不成?"

“宋修其是草包?”张亦琦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毕竟盯着那么一张美男子的脸,若是个草包的话反差有些大了。

长宁搁下酒盏:"他虽跟着皇子读书,我二哥从前与陆珩闲聊时提过,宋修其不通文墨。”

"可不是个草包!"许临书拍案时震得杯碟轻晃,眉间红痣因激动而颤动,"若不是他父亲暗中周旋,哪轮得到这等庸才占着茅坑不拉屎?"

张亦琦食了两口蟹粉豆腐,忽然放下象牙筷。雕花槅扇外传来三两声弦歌,混着楼外河风卷入窗棂,她总觉得那抹月白色身影该在廊下竹影里,抬眼望去却只剩空荡荡的朱漆栏杆。

"莫不是先走了?"她倚着栏杆再扫过一楼,琉璃灯映着舞姬水袖翻飞,哪有半分沈冰洁清冷的影子。正要转身,长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还惦记着她?"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耐。

"人已不在了。"张亦琦转身时瞥见连廊转角处,有个青布衣衫的汉子肩头扛着团白影,腰间玉佩在暗处泛着冷光是太守府的制式。

床塌上,沈冰洁睫毛颤了颤。喉间泛起酸涩的药味,背部传来羽毛扫过般的酥麻,混着檀香与血腥气钻入鼻腔。她努力睁眼,只见月白帐子被玉钩勾起,宋修其正俯身望着她,指间停在她肩颈处的旧疤上。

"醒了?"他指尖碾过那道蜈蚣状的旧痕,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沙哑,"跟着萧承佑这些年,倒把自己弄成个伤痕累累的刺猬了。"

沈冰洁浑身发软,指尖只能徒劳地攥住锦被边缘。薄纱衣襟已被扯开大半。

宋修其不禁回想起,多年前的那个晚上,他将她强行带入房中,他也是如此这般粗暴的撕开她的衣衫,那时她还是一个皮肤白皙如玉的闺阁小姐。时间真的改变了很多,没变的是她对他与日俱增的恨意。

可他不恨她,他心里有她。

沈冰洁想骂人,想挣扎,可四肢仿佛灌了铅,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指腹滑过自己背上的每道伤。

宋修其忽然低头,唇落在她肩胛骨的伤处。沈冰洁浑身僵硬,听见他低笑一声:"你以为扮作青楼女子,煽动那些蠢货去萧翌门前哭闹,就能扳倒我?"他指尖捏住她下巴,迫使她对上自己的视线,眼底翻涌的情绪连自己都看不懂,"沈冰洁,你既然这么喜欢在青楼这种地方,我就成全你。"

沈冰洁眼前阵阵发晕,耳畔回荡着他危险的声音。她想起日前与丽娘在茶楼的约定,原该等那些旧案家属来商议联名上书,不想不过喝了盏茶,便陷入这昏沉境地。背部的触感让她想吐。

"放开..."她终于挤出半句话,声音沙哑得像破了的笛子。

雅间内,金丝缠枝银碟里的杏仁酥碎了一角,张亦琦捏着象牙箸,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温润的玉柄,目光却凝在雕花木窗外的摇曳竹影上。

"张亦琦!"看着张亦琦魂不守舍的样子,长宁公主掷下茶盏,鎏金盏托与红木桌面相撞发出脆响,"你还在想她吗?她有什么好想的,冷冰冰的跟她那个名字一模一样。"

张亦琦搁下食具,绣着金线的裙裾扫过檀木椅,"实在反常。我去去就回。"

循着记忆中的路线,张亦琦在九曲回廊的尽头停住。恰逢青衣小厮托着茶盘经过,她玉连忙拉住小厮问道:"方才穿月白襦裙的姑娘去了何处?"

小厮被捏得呲牙咧嘴,语气却满是嘲讽:"醉成烂泥的娇客,自然是被贵客带去消魂了。"

张亦琦心下大惊,怒道“她一个姑娘喝醉了,你们怎么能随意让人把她这么带走?”

小二嫌弃地看了张亦琦一眼“姑娘,怡红院是青楼,敢在这个喝醉的女子,难道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吗?”

"带去了哪间房?"张亦琦指尖发白。

"怡红阁。"小厮不耐烦地甩开她的手。

朱漆雕花门前,两名玄衣侍卫执戟而立。

时不待人,她冲上前去就要踢门,便被护卫拦了下来,张亦琦已经好久没动过手了,到也不算生疏,她腿部发力,一个横扫过去,放到了其中一个护卫,另一个见状来打算从背后偷袭张亦琦。

“小心后面。”许临书大叫道。雅间里的许临书和长宁也是觉得张亦琦太长时间没回来了,便想着出来寻人,谁知一出门就看见张亦琦在门前和人打斗。

张亦琦一个回肘狠狠地击在了护卫的上腹部,户卫痛得还没缓过神来,就被张亦琦用一招背口袋摔倒在地。

"沈冰洁!"她踹开雕花木门的刹那,正见月白帐子被玉钩扯开,宋修其指尖捏着沈冰洁的下巴,张亦琦瞥见榻上女子衣襟半敞,心底腾起怒意。

张亦琦直接大步上前,宋修其却站起来挡在前面,张亦琦抬脚准备送他一个右鞭腿,没想到直接被宋修其闪过,不仅如此,宋修其反应极快,在张亦琦的右腿还没有完全收回来时,宋修其也出招了,他拽住张亦琦的脚踝,用力一扭,张亦琦只觉得一股锥心之痛袭来,连带着左脚没站稳,踉跄着向前倾倒,狼狈地跌坐在软榻上。

宋修其理了理凌乱的衣袍,他一步步的逼近,“张姑娘,管人闲事,坏人好事是要付出代价的”

说罢,他伸手就要来抓住张亦琦,张亦琦瞅准时机,拿起床上的瓷枕就向宋修其的肘关节狠狠砸去。宋修其只觉得右手麻木不堪。分神之际,张亦琦朝他裆部一脚踢去,这个一脚下去,是个男人都会疼的受不了。

宋修其痛到倒地不起,脸色惨白,“你!”

许临书冲过来时,就看到宋修其双手捂住裆部,在地上滚来滚去。

“你对他干什么了?”许临书奇道。

张亦琦揉了揉疼痛的脚踝,“一时情急,下脚太重,他可能要断子绝孙了。”

“长宁公主呢?”

“我让她去搬救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