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珩听闻,不禁面露惊讶之色:“竟能把废船大老远弄来,田崇文这老家伙,还真有些手段。”
许临书咂了咂舌,惊叹道:“这可真是费了不少心思,他们到底从中省了多少钱?”
萧翌冷冷一笑,语气中满是嘲讽:“省了雇请漕帮的钱,也省了安置灾民的钱。”
“这么说,朝廷下拨的赈灾款,都落入宋党手中了?”
“不然呢?宋若甫可不是会做亏本买卖的人。”
这时,廊下忽然传来银器相互碰撞的声响。张亦琦扒着雕花门框探出头,只见沈冰洁正将雪蚕丝浸入鹿脂之中,她那素手轻轻拂过剑身,刃口倒映出她仿若冷玉般的眉眼。“你倒是清闲。”张亦琦一脚踢开碍事的湘妃帘,说道,“方才那般热闹,你都不出来瞧瞧?”
“誓发得够响亮。”沈冰洁突然翻转剑刃,目光锐利地看向张亦琦,“你对崔致远,当真是一点情谊都没有。”
张亦琦一听,顿时急了,连忙为自己辩解:“你可别这么说,搞得我像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似的。我对他确实没有半分男女之情,但感激之情还是有的。”
沈冰洁冷笑一声,讥讽道:“这么说,还没到愿意以身相许报答他的地步?”
张亦琦立刻反驳:“报答恩人的方式,也不一定非得是以身相许吧。”
沈冰洁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却没再就此事继续讨论。
沈冰洁突然收剑入鞘,金丝楠木剑匣重重合上,震得案头白瓷瓶中插着的木芙蓉都颤了三颤。张亦琦尴尬地摸了摸鼻尖,不经意间瞥见窗外的暮云,问道:“今日怎么不见你随殿下出行?”
“无趣。”
“扬州城还无趣?”张亦琦掰着手指凑上前,“同庆楼的饭菜可好吃了,听说还有那个……那个玉,玉什么来着?”她一时卡在某个词上,指尖在空中不停地画着圈。
“玉烟楼。”许临书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接口道。
“对对对,玉烟楼。”张亦琦连忙点头附和。
“而且,明天玉烟楼有大喜事。”许临书兴致勃勃地继续说道,“据说玉烟楼最近收了一位貌若天仙的花魁,明天花魁姑娘要正式出来见客。”
听到这话,沈冰洁和张亦琦都看向眉飞色舞的许临书,张亦琦满脸嫌弃地说:“呵!男人!”
许临书假装看不懂张亦琦的表情,讨好地说道:“张姑娘,听说你最近财运亨通,能否方便一二?”
“什么意思?”
“你也知道,像玉烟楼那种地方,花费可不少。”
张亦琦这才明白,原来是要借钱,不禁叫道:“你们这些皇亲国戚,还要找我一个小老百姓打秋风?”
许临书一脸挫败,解释道:“我爹为了不让我变成骄奢淫逸的纨绔子弟,不肯给我太多钱。”
“哎呀,张姑娘。”许临书开始撒娇讨好,“你给我方便,就是给自己方便啊。”
“什么方便?”
“我好歹也是皇亲国戚,你以后保不准会有用得着我的地方。”
张亦琦脑子一转,觉得许临书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便答应道:“行吧。”
“沈姑娘,明天一起去玩玩吗?”张亦琦转而真诚地邀请沈冰洁。
“不去。”沈冰洁回答得十分干脆。
“那你在这里多没意思?”张亦琦仍不死心,“再说了,你不得出去熟悉熟悉环境?万一殿下给你吩咐了差事,也能有点准备不是?”
提到差事,沈冰洁看了张亦琦一眼。如今看来,扮作妻子的办法是自己想多了,这一趟,自己的最大的差事不过是抛砖引玉,只要把张亦琦引出来便足够了,实在是可有可无。
“殿下没有差事交代给我。”
张亦琦晃了晃手指,再次发挥从上辈子延续至今的“牛马精神”:“作为下属,要眼里有活,想上司之所想,急上司之所急,你得积极主动去争取,好好表现。”
“哈哈。”许临书笑出了声,“就是,沈姑娘你要积极主动。”
积极主动 ,沈冰洁心头猛地一震,似乎自己对萧翌,从来都未曾有过积极主动的时候。
在许临书这位皇亲国戚的极力怂恿下,张亦琦一咬牙,从钱庄一口气兑出了十块金饼。两人正准备径直前往玉烟楼,许临书却面露难色,嗫嚅道:“我还得回去接两个人。”
“接谁啊?”张亦琦脑海中迅速分析了一番,能让许临书亲自去接的,肯定不是那些武艺高强的大男人,思及此处,她不禁脱口而出:“你疯了吗?!”
“我能有什么办法!”许临书都快哭出来了,“昨天长宁缠着我闹了一整晚,我实在没办法,只能答应她。”
“你又不是不清楚她们的身份,”张亦琦额角青筋直跳,怒声道,“你当殿下的刀是用来切胡饼的吗?”
许临书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脸上却闪过一丝狡黠:“所以到时候就说是你带她们出来的。”
张亦琦只觉得一股怒气直冲天灵盖,恨不能把许临书揪起来暴打一顿:“我的脑袋是比你们的硬些,还是怎么着?”
“反正,在二哥那儿,你的话可比我的管用多了。”
这边,长宁和宋婉瑜早就换上了男子装束,四人同乘一辆马车,晃晃悠悠地来到了玉烟楼。
玉烟楼那高悬的鎏金匾额之下,老鸨伸出涂着鲜艳蔻丹的手指,眼看就要戳到张亦琦的喉结,语气中满是轻蔑:“姑娘家来这种地方,怕是不太合适吧!”
张亦琦二话不说,直接掏出一块金饼,在老鸨眼前晃了晃:“现在合适了吗?”
老鸨的脸色瞬间由阴转晴,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腰也弯得更低了:“姑娘,里边请。”
长宁和宋婉瑜对视一眼,嘴角微微上扬,强忍着笑意跟了进去。
可谁能想到,刚一进门,四个人就被几个凶神恶煞的壮汉团团围住,张亦琦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移花接木(二)
“各位公子小姐,楼上贵客有请。”老鸨脸上挂着职业性的笑容,做了个请的手势,声音尖细又透着几分谄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