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觉失言,张亦琦脸颊瞬间染上一抹红晕,这可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她慌乱地伸手,用力一把推开萧翌,娇嗔道:“你堂堂广陵王,怎么会这般小气。”
“我小气?”萧翌十分不服气“你从来对他就是比对我好,你还送过一块玉佩给他。”
“玉佩?”张亦琦微微皱眉,歪着头思考了一下,“那不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么?”
“是啊,很久之前,”萧翌语气变得哀怨起来,“那时候我大伤还未痊愈,你就抛下我去给他买玉佩,而我还在军营里苦苦等你拆线,你居然还把我给忘记了。”他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模样可怜兮兮。
这确实是事实,可当萧翌用一种很委屈的语气说出来时,那段本该平平无奇的回忆就格外的使人快乐。
张亦琦听着,忍不住“咯吱咯吱”笑个不停,眉眼弯弯,如月牙般明亮:“那你要我怎样嘛?”
萧翌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意,一把搂过张亦琦的腰,将她紧紧贴向自己:“我要你只对我一个人笑。”
这里毕竟是皇宫,正值人来人往的时候。张亦琦慌张地左右张望着,生怕被人瞧见,手忙脚乱地拍打着萧翌的胸膛:“快放开我。”她的脸颊红得像熟透的苹果,慌乱中眼神四处闪躲。
可她这点力气哪里能够与萧翌抗衡,萧翌直接将人搂到怀里,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头顶,轻轻揉着:“答不答应我,嗯?”声音低沉而温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好,我答应你。”张亦琦无奈地妥协,声音里带着几分娇嗔。
得到满意的答案,萧翌这才依依不舍地放开张亦琦。
“我刚刚不是冲着崔将军笑,”张亦琦连忙解释,眼神认真,“你不觉得崔将军变了吗?他不仅出手帮助了长宁公主,还如此维护她,你觉不觉得他是不是有些喜欢长宁公主了呢?”
“我不觉得。”萧翌回答得斩钉截铁,语气坚定。
张亦琦立刻由晴转阴,小嘴一撅,老大不高兴:“为什么?”
萧翌温柔地伸手,轻轻捋了捋张亦琦耳边的碎发,俯身在她耳边低语:“小满,一个男人如果喜欢一个姑娘,应当是很明确的,可他若是叫人猜来猜去,甚至要从蛛丝马迹中去寻找喜欢的痕迹,那便是不喜欢。”他顿了顿,又轻声加了一句,“譬如你我,你有猜过我是不是喜欢你吗?”
萧翌的话如同一束光,瞬间照亮了张亦琦的心。她脑海中不禁回想起与萧翌的点点滴滴,从相识到相知,萧翌对她的喜欢从来都是那么直白而坚定。即便是上次因为不能进王府闹出的误会,她也从未真正怀疑过这一点。
看着张亦琦有些愣神的样子,萧翌嘴角勾起一抹宠溺的笑意,轻轻地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好了,不谈其他人了,我们言归正传。”
“怎么了?”张亦琦回过神来,好奇地问道。
萧翌神色变得严肃起来,走近一步,握住了张亦琦微凉的手,掌心的温热传递过来:“你这次救回了皇嫂,想必会坏了很多人如意算盘,现在各国使者,各方节度使齐聚京城,此次祖母寿辰除了有寿宴,还有秋猎,这时的京城鱼龙混杂,就连这宫中为了准备寿宴也混进了不少外人。”他的眼神中满是担忧与关切,“我安排了一个侍女在你身边贴身保护你。”
“在哪?她在寒冰殿等我吗?”张亦琦急切地问道。
“连翘,过来吧。”
萧翌话音刚落。一道黑影闪过,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突然就出现在了二人的面前。她身着一身利落的黑衣,眼神清澈而警惕,身姿挺拔如松。“殿下,张姑娘。”连翘向二人行礼,动作干脆利落。
虽说来到齐朝这么久了,张亦琦也接受过宫廷礼仪的培训,但她还是不能习惯别人向她行礼。她微微避开一步,有些不自在地点头示意。
“连翘是我府内培养的死士,武艺精湛人也很机灵,你放心用她。”萧翌对张亦琦说完,又转身对连翘,眼神变得凌厉而严肃,“好好保护张姑娘。”
“是。”连翘恭敬地应道,眼神坚定。
夜已深沉,寒冰殿内烛火摇曳。连翘笔直地端坐在离床榻一丈远处的木椅上,身姿挺拔如松,双手交叠放在膝头,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动静。她身着一袭紧身黑衣,腰间别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仿佛一尊时刻准备战斗的雕像。
张亦琦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她看着始终保持警戒姿势的连翘,心中满是不忍。“连翘姑娘。”她轻声呼唤,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连翘立刻转头,目光专注地看向张亦琦:“张姑娘,有什么吩咐?”
“你也去睡觉吧。”张亦琦温柔地说道,“这样一直坐着,身体会吃不消的。”
连翘微微摇头,眼神坚定:“殿下叫我贴身保护您。”她再次警惕地看了一眼四周,“您只管放心睡觉就好。”
张亦琦张了张嘴,本想问她为什么年纪轻轻就要做死士,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心中暗想,如果不是命运所迫,谁又会愿意做这个卖命的差事呢?
“这样吧,”张亦琦坐起身来,把自己的床让了出来,“你和我睡一起。”
“张姑娘,这可使不得。”连翘连忙摆手,神色慌张,“我怎能与您同榻而眠?”
“殿下不是要你贴身保护我吗?”张亦琦笑着说道,“你现在离我这么远,怎么能保护得到呢?咱俩得睡一起才行。”
连翘犹豫片刻,最终微微欠身:“是。”她小心翼翼地走到床边,躺在床的外侧,身体紧绷,手依然紧握着腰间的匕首,时刻保持着警惕。
张亦琦无奈地摇了摇头,虽然她还是不能让连翘完全放松下来,但躺在床上总比硬坐一夜要舒服多了。
更深漏断,萧翌的寝殿内铜兽香薰吞吐着青烟,将案头堆积的密函都染上了沉水香。萧翌斜倚在檀木椅上,玄色衣袍半敞着露出月白中衣,在烛火摇曳间投下细碎的阴影,将他深邃的眉眼切割得愈发冷峻。
“鸿胪寺那边的人都过了一边吗?”萧翌忽然开口,声音像是淬了冰,尾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他抬眼望向阶下,烛火照亮他眼底翻涌的暗潮。
徐福上前半步,“已经查验过了。”他压低声音,目光警惕地瞥向紧闭的门窗,“探子来报,吐蕃使臣在进京前曾与宋修齐接触过。”
萧翌修长的手指重重叩击着舆图上的玉门关标记,指甲几乎要将宣纸戳出破洞:“玉门关那边情势如何?”烛芯“噼啪”爆开火星,映得他侧脸绷紧的肌肉微微颤动。
“还算稳定。”叶临从阴影中转出,玄色劲装沾满风尘,腰侧的匕首还在往下滴水,“但我们在吐蕃营帐外围窥探到,他们正在往祁连山隘口增兵,三日来已经调动了两千精锐。”他抖开一卷密报,指腹在某处重重摩挲,“而且运粮队走的都是山间小道,显然是想避开我方耳目。”
萧翌忽然冷笑,笑声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带着几分森然:“那宋府和申家可有联系?”
叶临与徐福对视一眼,前者上前两步,压低嗓音道:“殿下神算,宋修其昨日丑时三刻,在醉春阁雅间见过申文豹。”他掏出一方染着胭脂的帕子,“申文豹这次因为宋家小姐的事情,颜面尽失,每日都在醉春阁买醉,宋修其见他想必是为了负荆请罪的。”
“负荆请罪?”萧翌猛地起身,宽大的衣袍扫落案上密函,他抬脚踹翻矮凳,木凳倒地的声响惊得梁上栖着的夜枭发出一声怪叫。萧翌背着手在书房踱步,靴跟踏在青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宋若甫这只老狐狸,还真是物尽其用,他分明就是想联合申家和吐蕃来一场里应外合。不管是成是败,他都可以完美隐去自己,让申家充当乱臣贼子,让吐蕃展现狼子野心。成了,他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最后废掉皇兄,败了,于他而言也无关痛痒,就凭一张嘴,一本万利。”
徐福小心翼翼地拾起地上的舆图:“那该怎么办?”
萧翌忽然停住脚步,伸手捏起案上的虎符,金属的凉意顺着指尖蔓延。他嘴角勾起一抹狠厉的笑,眼中寒芒大盛:“自然是顺水推舟!”虎符在掌心重重一握,他突然凑近烛火,跳动的火苗将他眼底的杀意映得通红,“卸掉申广义的兵权!没了申家这把刀,看宋若甫还能翻出什么浪?”
窗外,乌云遮住最后一丝月光,惊雷在远处炸响,将书房里筹谋的身影,彻底吞没在黑暗之中。
宫阙弦歌(三)
晨曦初露,承恩殿的铜漏刚转过第三刻,皇后宋婉娴已身着绣满翟纹的赤罗鞠衣,踏着满地碎金般的晨晖往延寿宫而去。侍女捧着鎏金手炉亦步亦趋,暖香裹着她鬓边的珍珠步摇轻轻晃动,在朱漆长廊上洒下细碎的光影。
太皇太后寝宫的沉香帐半卷着,老祖宗靠在云纹软枕上,正由贴身嬷嬷绞着热帕子净面。宋婉娴屈膝福礼,声音比殿角风铃更轻柔:"孙媳妇给您请安。今儿是您的喜辰,可要穿得比牡丹还鲜亮才好。"说着亲手从檀木匣里取出那袭珍藏多年的明黄织金霞帔,金线绣就的百鸟朝凤在晨光里流转生辉,连侍奉的宫人们都忍不住屏息赞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