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1 / 1)

还是那双熟悉的眼睛,乌黑的眸子犹如清耀的墨玉一般,她时常会用这双让人怜爱的眼睛抬眸望向沈墨庭,软软糯糯地唤道:“老师。”

此时此刻她的这双眸中神色明暗浮沉,望向周遭的眼神,却冷漠得如同一块终年不化的坚冰,她面无表情地看向自己身侧的暗卫,眼底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云淡风轻地吩咐道:“全都处理干净。”

宁殊高高在上地俯视着眼前缠斗在一起的双方,什么表情也没有,眼底波澜不惊,看向世间万物都仿若只是她脚底下的淤泥和蝼蚁。

在沈墨庭不敢置信的眼神里,她像是有所感知一般,忽然转过了头,两个人的目光直直对上,却是沈墨庭首先垂下了眼睛。

“老师。”还是这样甜甜软软的声音,宁殊像是动物幼崽一般歪了歪头,柔顺的黑发从她的一侧垂下,轻声唤道。

沈墨庭嘴唇嗡动,一时之间却说不出任何话来。

此时此刻眼前的宁殊明明是他疼爱了好几个月的小姑娘,他却觉得宁殊如此的陌生。

一种真心仿佛被欺骗了般的愤怒和无力让沈墨庭后退了一步,宁殊看见沈墨庭后退的动作怔了怔,她却仿佛像是早已预料一般轻轻呼出一口气来,仿若叹息。

宁殊心底一直都无比清楚沈墨庭喜欢和疼爱的是那个乖巧单纯的她,所以当她阴鸷残忍的真面目露出来的时候,沈墨庭一定会避之不及的。

从小宁殊便没有母亲,而父亲又一直忙于政务,宁殊的性格因为缺爱一直都有些扭曲,她待人处事冷酷残暴,只要是任何事务损害到了自己的利益,她会毫不留情地抹杀消除。

但宁殊习惯了用自己娇弱可爱的外表去降低其他人的戒心,借此来保护自己。

所以当看见沈墨庭后退的动作,宁殊心底有些闷窒,却并不惊讶。

沈墨庭是除了父亲之外唯一真心对待自己的人,但是他在看清楚自己的真实性格之后,已经不会再和这样的自己亲近了吧。

宁殊这样想道。

然而就在她有些出神的时候,异变突生。

一个在宁殊手下潜伏已久的黑影,猛然抽出光刃,狠狠地刺向了宁殊的后背,他不仅是宁邱埋下已久的卧底,他的战力比普通的杀手身手要高强许多。

形势如此混乱,宁殊却一直十分沉静,她看着柔弱,然而眼神却警惕提防地望着所有人。

杀手在宁殊手下埋伏已久,知道看着柔柔弱弱的宁殊其实并不简单,他只能一直沉住气按兵不动,直至抓住了宁殊注意力被分散的瞬间。

一道凛冽的寒光闪过,在匕首即将刺进宁殊那单薄瘦弱的躯体的时候,她猛然回头。

就在宁殊的精神力干脆利落地扭断杀手脖颈的瞬间,一道高大的黑影同时飞扑过去,结结实实地挡在了宁殊的面前。

带着残留暖意的殷红的血液飞溅到宁殊的半边素净白嫩的侧脸,她有些木楞地眨了眨眼,睫毛被飞溅的血液黏攒成一簇簇的,视野里仿佛也全是一片绛色。

男人的胸膛很宽厚,也很温暖,他却像是护犊子的老母鸡一般,修长的双臂把身材娇小的宁殊用力地揽在他的怀里,仿佛只要他站在这里,就能为宁殊挡住世间的一切洪水猛兽。

宁殊抬眸望向沈墨庭,圆圆的杏眸因为布满难以置信而睁大,她看见沈墨庭黑色的衣衫慢慢被血迹泅湿,一种说不出的愤懑让她单薄的身躯不自觉地在颤抖。

沈墨庭很快发觉怀里的宁殊身子微颤,他以为宁殊被刚才的突然袭击吓到了。

“没事了,不怕。”明明沈墨庭的后背被结结实实地捅了一刀,他却像是感觉不到剧痛一般,一开口竟然还是不自觉地在柔声安慰宁殊。

宁殊瞪大了圆眸,只觉喉咙发痒,声音微微有些喑哑地唤道:“老师……”

明明沈墨庭知道了她根本不是外表看上去那么的单纯无害,反而是个手段阴狠残虐的暴君,为什么沈墨庭还要这么奋不顾身地保护她?

而且不到一年时间的相处而已,真的会有沈墨庭这种傻子,可以为了她连命都不要了吗?

宁殊有些费解地抬起眼睛,像是还不能理解沈墨庭明明看到了真相,为何还会被自己柔弱的外表迷惑。

宁殊用指尖点了点身前的尸体,这具尸体被她的精神力拧断了脖子,十分血腥,宁殊忍不住提醒他道:“这是我杀的。”

“我当然知道。”沈墨庭沉声反问道:“我教了你这么几个月的机甲,还能不熟悉你的精神力波动?”

“那老师为什么还要保护我,还要安慰我?”宁殊不解地问道:“其实我并不需要。”

沈墨庭抿了抿唇,心底虽然有些气宁殊这个小兔崽子,竟然用这样迷惑人心的柔弱外表欺骗他了好几个月,但有危险来临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拼尽一切地保护宁殊。

就像是呼吸的本能一般,他什么都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诚实地挡在了她的面前。

沈墨庭像是有些赌气一般,语气硬邦邦地开口:“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我既然答应了陛下要照顾你,又是你的老师,一日为师终生为父,难不成还眼睁睁地看着你在我面前受伤?”

原来只是因为这个承诺而已。

是了,至始至终,沈墨庭对自己这么好,不过是沈墨庭因为向来信守承诺,他答应了父亲要照顾和庇佑自己。

所以哪怕清楚了自己的真实性格,他也没有离开自己。

宁殊了然地点了点头,心底有些她自己都说不清楚的失落。

宁殊垂下眼睛,从储物扣里拿出两管疗效最好的疗养液:“老师因为我而受伤,还是不要再耽误了,快去治疗吧。”

“一点小伤而已,不碍事。”沈墨庭淡淡地说道。

后背的伤口虽然的确有些疼痛,但对于在战场中的血雨腥风磨砺多年,多次死里逃生的沈墨庭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只是一点小小的皮肉伤,反正自己这具身体已经遍体鳞伤如此丑陋了,再多添一道也不算什么。

反而沈墨庭有些庆幸这道伤口没有出现在宁殊的后背上。

就算宁殊只是有着柔弱娇贵的外表,沈墨庭也不想她会受到一点伤害。

宁殊愣了愣,还准备劝说什么,沈墨庭却已经皱起了眉毛:“今天闹出来的动静都是摄政王的手笔吧。他竟敢堂而皇之地对你动手,胆子竟然这么大么……”

既然早已被沈墨庭看见了自己的真面目,宁殊也不再故作纯真无邪,她冷哼一声,低嗤道:“虽然我们都清楚这些杀手都是宁邱的人,但这些杀手显然经过多年培训,任务失败便干脆自尽,现在根本没有证据可以指控宁邱,我们也只能吃个哑巴亏。”

沈墨庭怔了怔,眼神变得有些恍惚一般,仿佛他还不能彻底把眼前满眼沉静和冷酷的宁殊,和之前那么乖巧温和,笑得温暖而恬静的少女联系起来。

宁殊像是察觉到了一般,唇角扬起一抹弧度:“老师还是接受不了这样的我?”

她的笑容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却,微扬的弧度带了几分讥讽,明明在笑但笑意却未达眼底,只有刻骨的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