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eith 在进洞前就已经做好了妆造，现在只需要稍微补个妆，然后换个衣服就可以开拍，吴楠趁这个时间在旁边布景。

她拿了个暖光灯放在地狱之门后面，打算拍张剪影，为了制造超现实的感觉，她还带了一块烟饼，在光线下的烟雾效果会更梦幻，随后，她又掏出几块碎镜子，放在前侧的水洼里。

待一切准备就绪，吴楠正式开拍，Keith 状态很好，她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把想拍的画面拍完了，连引导的话都没说几句。

“陈助，你要不要来看一下照片？”吴楠把相机递给陈助理，故作玩笑道，“这里可没信号，要是 Dora 不满意，那我们就得再进来重拍一次。”

陈助理听出了吴楠的调侃，冷着脸翻了一遍相机里的预览图，没有提什么意见。

“吴老师，我要是站在那里，效果肯定好。”

Keith 指了指地狱之门右侧的一块大石头，吴楠瞥了一眼就拒绝了他的提议，这个石头她一到这里就看到了，效果确实好，但是那块石头一看就很滑，下面又全是乱石，一旦摔下来，轻则骨折，重则小命都难保。

“我去试试吧。”

“为什么？”吴楠抓住 Keith 的袖子，不明白他这么执着冒险的理由。

Keith 沉默了一瞬，他知道自己的坚持在别人眼里很没有道理，但是他必须这样做。

几天前，Xeno 的法务和岚姐谈妥了，他只要赔偿十五万就能离职，这点钱对 Keith 来说不算大数目，原本要直接离职的，但 Dora 看他的那一眼，让他改变了主意。

那个眼神他很熟悉，因为他曾经就是这么看陆隼的轻蔑的、鄙夷的、嫌恶的，如今他也站在了通往捷径的路口，接受着旁人的审视，但仅仅是 Dora 的一个眼神，他就像是浑身赤裸地被抛到聚光灯下。

他必须给自己找件衣服穿上。

所以无论如何，他也要拍完这个策划，并且要做到极致，不为别的，只为证明自己和那些人不一样。

多年后接受采访的时候，有记者提起这个瞬间：“当时的坚持你后悔过吗？”

Keith 笑了笑，没有回答。

18.我不做模特了

背光：将光源位于被摄主体后方，能勾勒轮廓、营造氛围，但需从前方补光，避免主体过暗。

“没事，我会小心的。”Keith 没有正面回答吴楠的问题，只拍拍她的肩膀，冲她露出一个安抚的笑，随后就朝那块石头走过去。

吴楠见拦不住他，只好求助向导：“王叔，拜托你帮帮他。”

向导也不想有人出事坏了他带队的名声，只好跟上去，一边帮 Keith 打着灯，一边指导他每一步应该踩在哪里，在所有人心惊胆颤地观望下，Keith 终于到达了那块石头。

他一只手攀着石头的顶部，另一只手将衣服上的飘带甩起，吴楠瞅准时机按下快门，俩人配合着很快就拍完一组，比起之前那组拍得中规中矩的照片，这组显然更灵动一些，Keith 就像无意闯入这诡谲世界的蝴蝶，落在石壁上微微扇动着翅膀，连陈助理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预览图。

“可以了，下来吧！”吴楠收起相机，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开始收拾设备和道具。

“别踩那里！”

“啊”

一声怒吼伴随着几声尖叫，有重物轰然坠地，石头上俨然已经没了 Keith 的身影，往下一看，Keith 整个人都泡在水里，额头上还带着血迹，幸好水不深，只没过他的后脑勺。

变故发生得太突然，洞穴静了一秒，大家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丢下手上的东西就朝 Keith 跑过去，吴楠却僵在原地，没有动作。

“Keith！醒醒！”

“别摇他！”

“先把他拖出来！”

……

洞穴太过宽敞，回声很大，喊声和哭声仿佛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灌进吴楠耳朵里，一阵耳鸣声隔绝了一切嘈杂，吴楠捂着耳朵，思绪却突然安静下来

泡在低温的水里会失温，要先把他挪到干燥的地方检查伤势，简单处理一下外伤，她包里有药，不知道有没有伤到脑袋，所以不能背着他出洞，得找个熟悉路况的人出去打 120……

对，就是这样，一步一步来，她不能慌。

“都先别吵了，帮我把人抬到反光板上。”吴楠拉开围在 Keith 旁边的人，抬起 Keith 的肩膀，和阿飞一起把人挪出去，随即把他身上的湿衣服都脱掉，裹上干的外套，顺便仔细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势。

“王叔，你受伤了？”吴楠这才发现向导抱着胳膊呲牙咧嘴地站在一旁。

“掉下来的时候我拉了一把，没想到给我胳膊拉脱臼了。”

“连累你了。”吴楠有些歉疚，“王叔，你熟悉这边的路，能不能先出去帮我们打 120？”

“我叫村子里的人过来拉他出去吧。”向导脸色有些为难，把吴楠拉到一边小声商量，“我们村里人有经验，要是叫 120 过来，这个洞肯定又要被封了。”

“但是他昏过去了，不敢随便挪动，要是意识清醒我肯定不会为难你的。”

“我们有担架，而且就算叫 120 来，那些人肯定也不如我们熟悉这里的情况，我们把他抬出去，再让 120 接手，你看怎么样？”

吴楠知道，这个洞穴是附近村子很多人的经济来源之一，一旦被封，就是断了他们的财路，但现在的情况她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妥协。

“行，那你记得帮忙打 120。”吴楠看向这里唯一靠得住的造型师，使了个眼色，“阿飞，你跟着王叔去，他胳膊受伤了，你帮他打灯。”

“好。”阿飞立刻懂了吴楠的意思，点点头。

吴楠把相机卡拔出来递给陈助理，说：“陈助，你也跟出去在洞口等我们吧，照片都在这里，还有接下来的行程安排你和 Dora 商议一下。”

陈助理接过卡，默默跟上向导和阿飞的步伐，此时，洞里就只剩下惊魂未定的艾黎和泪眼汪汪的唐唐，吴楠拍拍唐唐的脑袋，安慰道：“没事的，他只是暂时昏迷，会好的。”

不料唐唐一把打开吴楠的手，眼神充满怨恨：“你现在一副指点江山的样子，刚才为什么不拦住他！”

“我……”这话吴楠无法反驳，要是早知道会出事，她说什么都要拦住他。

“你连模特的安全都无法保障，还当什么摄影师！”

换做平时，吴楠肯定要愧疚地道歉，但是今天她忽然觉得这话有点熟悉，仔细一回忆，小苏的声音浮现在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