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楠觉得梁志远一定拿了什么逆袭之我把前任踩在脚下的剧本，否则她怎么会再次和这个小心眼的男人纠缠在一起，还是在工作场合，她想跑路都找不到由头。

一想到她跑去拍了三年风光的始作俑者正伙同朋友故意刁难她，吴楠就觉得火大，眼神轻飘飘掠过 Keith 旁边的梁志远，说：“Keith 老师，不如我们拍一组暗杀主题的照片如何？”

此话一出，气氛顿时变得有些诡异。

Keith 好整以暇地瞟了一眼梁志远，嘴角的笑意根本压不住，但为了不给自己挖坑，他还是得替自己稍微斡旋一下：“吴老师，还是拍个遗憾的吧，我笑起来不好看。”

“谦虚了，Keith 老师你笑得很好看，有机会我们可以再合作一组。”吴楠适时抛出橄榄枝，她不能放过任何一个潜在客户，哪怕这是梁志远的朋友。

这十分真诚的商业吹捧勾起梁志远一些不好的回忆，当初吴楠也是这么一句一句夸得他找不到北，他还为此开心了很久，结果熟了才发现她见谁都这么夸，三年过去了，这个渣女德行真是一点都没变。

白瞎他特意找 Keith 约她拍照，原本只想见她一面，看看她消失的这些年过得怎么样，结果这见了还不如不见。梁志远冷哼一声，拍拍 Keith 的肩膀：“你先忙，我去试衣服了。”

然后他目不斜视地大跨步离开房间，好像这样就能扳回一城，吴楠脸上的笑意变得更真挚了一些，梁志远的背影消失在门外的瞬间，她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他好像比以前更瘦了。

“吴老师，你想好怎么拍了吗？我们只有半个小时。”Keith 已经换好了衣服，再次确认了一下时间。

“走吧，去楼下。”吴楠看到了酒店桌上摆放的鲜花，脑海里的画面清晰起来。

酒店门口是条马路，过往的人和车都很多，吴楠在路边架好三脚架，让 Keith 抱着从酒店薅出来的白色洋桔梗，站在路对面的人行道红绿灯下，她把快门调慢，在绿灯亮起时按下，相机黑屏的十几秒，Keith 一动不动，任由人群在身侧穿梭。

成片效果很好，Keith 的情绪恰到好处，原本就瘦削的脸在怀中花束的衬托下，显得更加孤单，人流化作一道道走向规则的虚影绕过他，空洞的眼神宣告着他的爱情早就烂尾。

吴楠忍不住称赞道：“居然真的纹丝不动，眼睛也没眨，Keith 老师你真的很厉害！情绪精准得都可以去做演员了！”

“你确实很会夸人。”Keith 悠悠地撂下这句，不等吴楠反应过来这个“确实”从何而来，就继续催促她，“拍下一张吧。”

“好，这回你顺着人流向我跑过来，着急一点。”

“再回头看我一眼，对，就这个角度，很完美！”

“情绪太到位了，别动！保持一下！”

……

吴楠用照片定格出俩人在街上意外重逢，男生冲开人群追上前去，却又在人群中再次失去旧爱的故事，用慢门制造时间的流逝，以及追逐时的晃动和模糊，短短十五分钟就完成了全部拍摄。

“Keith 老师，你先去忙吧，我修完图就把照片发你，然后去签名墙那边抢机位。”

吴楠掏出电脑，坐在酒店大厅就开始修图，这次拍摄比想象中简单，她没有添加任何自己的情绪，全靠多年拍摄积攒的技巧，拉照片 RGB 曲线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和工厂流水线上的女工没什么区别。

“Keith 老师，图修好了，请查收。”

合上电脑，吴楠一路小跑到红毯尽头的签名墙，距离活动正式开始还有半个小时，那里已经蹲了十几个的摄影记者，吴楠仗着体型小，偷偷摸摸地挤进了前排，然后努力缩成一小团，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只要不挡住别人的镜头，一般不会有人赶她，这是以前陪梁志远参加这种活动的时候总结出的经验。

红毯正式开始，吴楠脱离了圈子太久，许多面孔都很陌生，但听耳边的快门声就能大致判断这人的知名程度，主持人念的那一串花里胡哨的 title，还不如听旁边摄影大哥们唠八卦令人印象深刻。

“正在向我们走来的是 Deep Valley 的首席模特 Johnny，他身上穿的正是品牌设计师 Dora 的新作之一，在本月底的秀场，整套设计将会和大家见面……”

咦？这个名字好像有点耳熟，不过在听到 Keith 的名字前，吴楠不打算睁眼，注意力全在摄影大哥们身上，权当听了一场脱口秀。

“这模特长得还行，就是这名字真的和他完全不贴，也不知道他公司怎么想的。”

“听说这是他自己起的。”

“这个品牌走的高端路线，怎么会允许首席模特叫这个名字？”

“可能因为他本名更……”摄影大哥及时刹车，挑了个不那么伤人的词，“更朴素吧，梁志远，我隔壁家二舅的孩子真的叫这个名字。”

吴楠蓦地睁开眼，怪不得耳熟呢，这个土土的“Johnny ”正是她的杰作，这是那部传说中“最伟大的烂片”《THE ROOM》的男主名字。

她记得就在分手前不久，俩人一起看完这部电影，笑得眼泪都止不住，然后她对梁志远开玩笑道：“要不你就叫 Johnny 吧，以后吵架的时候，我就喊你 Johnny，肯定会笑得吵不起来。”

没想到梁志远当即就答应了，可惜，吴楠从未有机会叫过他“Johnny”，因为还没来得及吵，俩人的关系就直接走向了终点。

摄影大哥唠得热火朝天，吴楠却一句也听不进去了。

梁志远迈着稳健的台步走到签名墙前，侧身、抬肘……他变化不同的姿势展示衣服，极具垂坠感的布料贴着他身体，暗藏的金色丝线波光粼粼，宛如身穿一条墨绿色的河流。

“老师！看中间！”吴楠身后的摄影师举手大喊，梁志远十分配合地侧了侧身体，维持一个标准的姿势等待摄影师拍完。

在梁志远的眼神飘过来之前，吴楠率先举起相机挡住脸，此刻她手里拿着的更像是一面盾牌。

透过取景框，吴楠终于可以毫无顾忌地观察梁志远，不知道是不是品牌方的要求，他脸上一点妆也没化，比起三年前，他似乎更瘦了，唇色也透着一丝不正常的苍白。她不合时宜地想起以前在森林里穿行时，总能看到从绿得发黑的青苔上窜出来的白蘑菇。

仗着躲在镜头后，吴楠偷偷拉近了焦距，梁志远像是感受到了她的“偷窥”，回头看了一眼，猝不及防的对视让吴楠脑子空白了一瞬，摄影师抓拍的本能占据主动，飞快按下快门，闪光灯亮起的瞬间，吴楠心中懊恼，这该死的职业病！

梁志远离场后，下一个就是 Keith 了，拍完照片，吴楠就近找了个有插座的地方，坐在地上就开始修图，发给 Keith 之后，聊天框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却半天没收到一条消息。

反馈意见这么多吗？吴楠等得有点焦急。

“吴老师，图片没有修改意见。”

吴楠长舒了一口气，心里暗自吐槽，这几个字有必要打这么久吗！敲字的手却十分客气：“你满意就好，以后有合作还可以喊我。”

“你能不能先回酒店等我一下？我有点合作想和你当面谈。”

什么合作需要回酒店当面谈？吴楠立刻警惕起来，但鉴于 Keith 还没把尾款打给她，她不太好回绝，只能先回复一句“好的”，然后转头就给好闺蜜江米米发消息。

“米米，一个小时后我要是没给你发消息，你就报警！”发完消息，吴楠还附上了酒店的定位。

“好！”虽然江米米完全不清楚状况，但也没有多问，只默默记了一下当前的时间，之前吴楠一个人到处跑的时候，经常找她报备位置信息，这已经成为她们俩人的默契。

吴楠在酒店门口等了近一个小时，迟迟不见 Keith 的人影，差点要走人的时候，梁志远迈着标志性的台步出现在酒店门口，看着他脸上欠揍的笑容，她知道自己被这俩人耍了。

“走吧，吴老师。”梁志远慢悠悠地在吴楠面前站定，挡住她的视线，“别找了，Keith 不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