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翻涌，幽深的蓝色铺满整片天空，几乎要将人吞没，安安抱着一盏复古的灯，是取景框里唯一的光源，暖黄色的光穿过他轻透的白色外衣，隐约可见身体的轮廓，一阵咸腥的海风吹过，安安侧了侧脑袋，看向一片漆黑的海天相接处。

就是现在！

吴楠按下快门，在蓝色消失之前，顺利地按照最初的预想拍完这组照片。

“我看看！”安安凑过来看相机里的照片，从第一张看到最后一张，支着下巴感叹道，“吴老师，你变了。”

听到这意料之外的反馈，吴楠愣了一下，难道她的水平退化得这么快？

安安懒懒地把胳膊架在吴楠肩上，搜刮着脑海里的形容词，试图精确描述出这种区别：“好看是好看，但以前我在你的照片是个活生生的人，现在像个漂亮的花瓶。”

“可能是风光拍多了，所以拍人有点……”吴楠有点心虚地解释道。

安安摇摇头，打断了吴楠的话，语气认真地说：“我觉得你的镜头不喜欢我。”

“其实镜头是没有感情的，无论拍到什么，都只是把客观存在的那一瞬间记录下来，仅此而已。”吴楠没想到安安这么敏锐，当年和梁志远分手后，她怎么也拍不出满意的人像作品，这才跑去拍风光，但她并不愿意承认这三年时光只是逃避的手段，实在太窝囊了。

安安叹了口气，想到大学时吴楠常挂在嘴上的那句“只有真心喜欢模特才能拍出好的人像”，岔开了话题：“能不能给本花瓶拍点粉丝福利？我换套衣服，想拍个性感一点的，禁欲系，你懂的。”

配合着矫揉造作的一个 wink，安安脱掉外套，趴在地上做了几个俯卧撑，让肌肉充了点血。

“你粉丝吃这么好？”

“必须的，我还戴了胸链，我经纪人说粉丝现在都喜欢这种。”安安两手一摊，笑道，“吴老师，我都这样了，你的镜头要是还不喜欢我，那你真的完了。”

吴楠送上一个白眼，端起相机：“看镜头。”

不得不说，拍这种图，安安的业务能力十分强，吴楠觉得自己就像个声控的自拍杆，只需要在他摆出造型停顿的间隙按下快门，就能收获一张性感大片，完全不需要思考。

当晚，安安就把这组照片放在了各大社交媒体平台，并且贴心的为吴楠打了个广告：“时隔三年，又能被吴老师拍，实在太幸福了！欢迎大家找吴老师约拍！”

吴楠给安安点了个赞，饶有兴趣地翻看着朋友圈，这个账号三年没用过了，那些曾经在她镜头下留下珍贵影像的模特们，都各自踏上了自己的人生轨迹，无声地流淌向四面八方。

突然，吴楠向上滑动的手顿住了，目光停在一张自拍上是梁志远和其他几个人的合照，他们像是刚参加完什么活动。

她鬼使神差地点开他的头像，却发现他的朋友圈仅三天可见，唯一能看到的只有这张自拍。吴楠自嘲地笑了笑，压根就不该点开朋友圈的，正要退出登陆，安安的消息突然接二连三地跳了出来。

“吴老师，梁志远给我点赞了！”

“他以前从来没点赞过我的朋友圈！”

“老实交代，你俩是不是还余情未了？ ”

余情未了？吴楠的白眼差点翻到天上去，如果安安知道三年前这个狗东西连个正经的分手理由都没说，就直接提了分手，估计也会觉得这个词用在这里有多荒谬，排除了一下为数不多的可能性，真相只有一个。

“他可能觉得你的身材练得不错。”

“也有可能，我天天去健身房，练了小半年呢！”安安对这个答案接受良好，比起肌肉块头，梁志远确实练得不如他。

俩人互道晚安后，吴楠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了。

梁志远，梁志远……自打她回来，这个名字就像鬼一样缠上了她，突然就觉得在外面流浪了三年也挺好的，吴楠默默骂道：“这个瘟神，分手也不放过我！”

正抱着手机研究照片的梁志远打了个喷嚏，他把安安的照片放大看了又看，对着镜子和自己的肌肉反复对比，最终得出一个结论

完了，这女的挑男人的口味变了。

2.前任见面，分外眼红

慢门：当快门足够慢，就能捕捉到时间的流动。河流会拥有丝绸般的质感，移动的人群会变成虚影，唯有相对静止的事物会被凸显得格外清晰，摄影师要做的，就是稳住相机，然后耐心等待。

安安在朋友圈的宣传颇有成效，在整理好作品集前，吴楠就接到了活。

找她的人自称是安安的朋友，安安翻了一下好友列表，发现确实有这么一号人，就是完全没聊过天，也不记得什么时候加的，他提的需求倒是不难，只需要几张活动宣传图和签名墙的定点照。

大学的时候，她陪梁志远参加过类似的活动，宣传图倒无所谓，在酒店附近找地方随便拍拍就行，重点是签名墙的定点照，因为活动官方摄影师早就被咖位更大的艺人工作室提出的修图需求折磨得毫无脾气，名气垫底的受邀者最好自带摄影师。

活动当天，吴楠如约来到酒店，但安保很严格，她没有工作证件，被前台拦在楼下，只能打电话给那人。

“Keith 老师您好，我到楼下了，麻烦您找个工作人员带我上去吧。”

“好，你稍等一下。”

一个身穿黑色短袖、头戴黑色棒球帽的短发女生很快出现，黑色口罩把她的脸挡得严严实实，在她的引导下，吴楠终于进了电梯。

“Keith 老师正在做妆造，您可以先和他沟通一下拍摄思路。”

“好。”

酒店门虚掩着，里面有人正聊得热火朝天，吴楠敲了敲门，没有人理会，索性推开门，站在门口故意提高音量：“Keith 老师您好，我是吴楠。”

话音未落，房间内所有人停下手上的动作，齐刷刷看向吴楠。

“吴老师您好。”坐在化妆镜前的男人回头招了招手，“我马上做好头发，等下就去拍。”

“好，你对照片主题有要求吗？”Keith 本人的气质比样片中更清爽，吴楠坐在一旁空闲的椅子上，想象着这张脸出现在镜头下的最佳角度，目光却被 Keith 旁边瘦瘦高高的男人吸引。

自从她进房间，这个人就一言不发，总会避开和她的眼神接触，却一直透着镜子观察她，他和工作人员一样戴着口罩，看不清样貌，但熟悉的侧脸轮廓在她镜头下出现过太多次，一个名字在嘴边呼之欲出。

吴楠感觉自己的心跳有些快，她没想到会在这种场合碰到他。

“我身上这套项链的名字叫旧爱，想拍出那种和往日恋人重逢的感觉。”Keith 说话的时候脸上挂着不明意味的笑容，装作不经意地瞥了一眼身边的男生。

旧爱？吴楠耳边响起一阵嗡鸣，Keith 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她努力维持着表情，继续沟通着拍摄细节，“你想要哪种情绪？开心还是遗憾？”

“吴老师，你觉得和旧爱重逢，应该是哪一种情绪？”Keith 回头盯着吴楠的眼睛笑着问道，身边的那男生也一起看了过来。

绝对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