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度眼眸微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说这个?。”

沈持苦笑:“我本来是想拖延些时?间,看看我俩对通州的事能生出什么有预见性的想法来,现在?看来却是脑子空空,算了,夫子多加小心吧。”

孟度点点头:“我走了。”

……

好巧不?巧,沈持走到?刑部?衙门口,遇到?了曹慈。

他从马车里下来同沈持打招呼,两人面上的笑意浮且淡,曹慈说道:“本相已遣大理寺的冯大人、孟大人赴通州府查案去了,快的话天?亮之后就到?了。”

沈持听了眸色未动,只说道:“巧了,在?下来刑部?也是想遣人过去查案的,想一块儿去了。”

曹慈挤出个?不?达眼底的淡笑:“在?为朝廷社稷上,我与沈相真是心有灵犀啊。”

沈持在?心中“呸”了声,看向哈欠连连的刑部?尚书刘渠:“刘大人,本相听说向大人曾在?刑部?多年?,想来与他相熟的同僚不?少吧?”

刘渠眼皮微掀,飞速跟曹慈对视一眼后皱着眉苦哈哈地说道:“沈相有所不?知,向大人已经离开刑部?七八年?之久,那些相熟的旧僚都到?别处任职去了……”

“如今刑部?的人,除了下官之外,多数没和向大人打过交道……既然大理寺去了两位大人,下官看刑部?就不?必一窝蜂赶过去了……”看曹慈的意思,是暂不?让刑部?下场参与查案,他只好找个?理由推了。

沈持心中了然,和颜悦色一笑:“刘尚书说的是。”说完他睨着曹慈:“哎呀曹大人,看来今日上朝的时?辰要提前了,一起走?”

曹慈本是来找刘渠谋他那些见不?得?人的事的,有些不?甘心地抬了抬眉头:“走,一道走。”

两人甩着宽大的官袍袖子同时?从刑部?出来。

他们坐上各自?的马车来到?东华门,果?然今日皇帝起的早,大门已经开启,赶来的官员们不?用等候,径直进宫去太和殿。

通州府的事令朝野震惊。皇帝今日起了个?大早,或者说昨晚半夜都没睡,脸色铁青地俯视着群臣,声线带着怒气:“众爱卿都知道通州府发生的事了?”

群臣跪下山呼万岁:“陛下,臣等十分痛心。”

曹慈上奏道:“臣已遣大理寺冯大人、孟大人前往查明此?事,给朝廷给死者给通州府百姓一个?交代。”

皇帝听了说道:“有劳曹爱卿。”

他又命吏部?尚书穆一勉:“赶紧抽调人手过去稳住通州府,万不?要生出乱子。”通州府离京城太近,一旦生乱或许要祸及京城。

……

当日早朝的大半时?间都在?商议通州府之事,等一一捋顺了君臣才有心思涉及其他的朝政。礼部?尚书李叔怀说起给五位皇子的封王拟定的封号:“陛下,礼部?拟的五个?字已呈送两位丞相。”

皇帝疲惫地点了下头:“二位丞相已转呈朕,‘宸、晋、楚、荆、淮’,嗯,不?错,都是好字。”

李叔怀大松了口气。

曹慈紧接着奏道:“陛下,只是这些封号给哪位皇子殿下,臣与沈相不?敢擅作主?张,还请陛下定夺。”说完他侧过眸子看着沈持说道:“是吧,沈相?”

在?这种事情上沈持从来不?掺和,礼部?送来的字他也只看了一眼便转呈给皇帝了,此?刻赶鸭子上架地说道:“曹大人所言极是。”

皇帝微微垂下眼:“朕想了个?法子,能一举定五位皇子的封号。”

前几日,拟封王的号呈送到?御前后,皇帝看了看,目光凝在?“宸”上,本朝的天?子在?成为太子之前多是用的这个?封号,故而默认这个?字是尊贵的,是准太子所用的封号。

当给十皇子。

不?过很快他便打住了这个?想法,心中想的是:福满还小,显眼的偏爱会给他带来嫉妒与暗害,从此?再无安生。

于是他想了个?主?意,让人做了个?盒子,覆着红绸,将五个?字各写在?纸上,欲让五位皇子抓阄定封号。

看似荒唐,实则精明。要是无意中萧福满抓到?了“宸”字呢,那是天?命,没有比这更好的造势了,要是抓到?别的,正遂了他不?愿意十皇子大出风头的意愿,两全?其美。

“丁吉,去,将抓阄的盒子拿过来。”

“朕待皇儿的心都是一样的,想给他们指定封号,又怕你们说朕厚此?薄彼,

一时?不?知该如何分封,便想了这个?法子,抓阄吧,让老天?来定。”

也就是说,谁抓到?“宸”字那是谁的命,天?命所归,你们总不?能怪朕偏心吧。他轻咳一声,命御史大夫管聃上前:“管爱卿,你来将这些字放进来。”

管聃很乐意接手,上前去看了看,没有任何机关?,他将五个?阄放在?檀木匣子里。然后让礼部?尚书李叔怀上来,先摸五皇子的,一看是个?“荆”字,又摸六皇子的,是个?“楚”字,再摸八皇子的,是个?“淮”字,到?了九皇子,是个?“晋”字,最后是十皇子萧福满的,群臣纵然知道余下的那个?“宸”字一定是他的,但依旧屏住呼吸,盯着管聃从匣子里取出最后一张纸展开在?众人面前。

没出任何意外,是个?“宸”字。皇帝的眸中波澜不?惊。

群臣心中却掀起滔天?大浪:天?命归十皇子萧福满。百官们跪下齐声道:“恭喜万岁,恭喜各位殿下。”

立在?百官之中的雍王萧承彧死死盯着那个?檀木匣子,目光幽深不?可测。

五位领了封号的皇子跟各自?的老师上前,一道跪地谢恩,看着沈持跟萧福满的身影,曹慈咬得?后槽牙生疼。

……

尽管通州府出了大事,但却不?知为何,皇帝今日下朝后没宣几位重臣前去上书房议事,而是让他们各忙各的去了。

沈持继续去户部?主?持案比的事,他即将翻阅完陕西?府的籍册,就要收起来时?候,他不?经意算了一笔账百姓一户之家,五六口人一年?的收入大约是三?十两银子,而他们的开销,衣食住行?按照仅仅过得?去的标准,最少则要三?十二两,也就是说,百姓不?管怎么努力,一年?到?头也不?上那三?两银子的缺口,为了活下去,不?得?不?欠二两银子的外债。

他脑中蓦地想起清朝著名的三?十三?两白?银理论当年?的主?政者发现治下的百姓之家每年?的开支在?三?十六两银子后,便通过税赋让子民每年?只挣三?十三?两,这样一来百姓会拼命劳作,而朝廷则敛了大量的钱财……

沈持一边沉思一边翻开了豫州、徽州、江苏府的籍册,粗略一算,并没有类似情况出现。

他又去翻陕西?府知府等官员的籍册陕西?知府聂晖,贞丰二年?进士,经曹慈举荐出任过户部?左侍郎,后出任知府,在?陕西?府约有十五年?之久。也就是在?他调任陕西?知府的第二年?,当地税赋有所更改,之后,百姓就开始年?年?欠债活命。

沈持几乎可以断定,这跟清朝的三?十三?两白?银论不?谋而合,都是施政者有意而为之。

怕弄错了,他又几经计算后问?朱尧:“你看出陕西?府的百姓收入和支出年?年?有三?两银子的欠空了吗?”

朱尧没有他对数字的敏感,这才凑过来:“下官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