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答应得干脆爽快,三位掌柜惊喜道:“谢沈大人。”

沈持又?道:“日后要是还有别的事情,也尽可能来?找本官。”

三人又?谢过他。

在沉寂了一年多之后,鹤州府本来?的三大商行?又?重新?开张,他们遣伙计从各地采买名?贵衣料、金银宝石、香料等,以自己的门路运往鸭池城,以从前的价格出售,意料之中引来?了城内贵族们的疯抢。

大理?段氏的贵族们并?没有意识到这是一场阴谋,他们把手中的银两拿出来?换成这些?东西,以满足自己的享乐。

尤其是大理?段氏家族的女眷们,常常为?了购买衣料和金银珠宝而想方设法从账上支取银两。

商行?从中得了利,不断从各处搜罗这类东西运往鸭池城,利润之丰厚是做别的买卖难以企及的,他们干得不亦乐乎。

与?此同时,进入鸭池城的米面粮油商行?却在逐步减少。这是因为?沈持暗中命各地不准再无休止为?米面粮油商行?发?放前往鸭池城经商的文书,去往那里的一斤一两都要报官府记录。

但是他并?不是一下子禁止了他们前往鸭池城做买卖,而是一点点减少,并?且,能拿到文书运往那里的米面已经是陈年的,没有新?年新?收成的了。对?此的说法是,北地遭遇了灾荒,很多地方欠收,没有新?打的粮食,只能贩卖陈年谷仓里存储的。

月余之后,六月底。

当鸭池城沉浸在商贾来?往,物产琳琅满目的时候,鹤州府在抓紧收庄稼。

城外的田间,一派热火朝天的忙碌景象。壮年的男女挥汗如雨,忙着收割庄稼,白头老翁,佝偻老妪,垂髫儿童,则帮忙归拢和运送。他们衣衫褴褛,满脸的汗水泥土,眉梢上却挂着丰收的喜悦,早起?贪黑在地里耕种,就是为?了这一刻摸着饱满的谷穗,想着不受饥馑的日子,便心满意足了。

收庄稼的日子,沈持没什么公务,每日早早散值走出衙门,在城中到处走走停停,四处闲逛更确切说是察看,看一看从北地来?的百姓渐渐融入当地的寻常生活,颇有一番感?慨。

几日后,百姓们收完稻米,在官府的主持下举行?了秋尝大典之后,当夜,官吏们聚在府衙宴饮。

酒香缓解一天的疲乏劳累,皆放松下来?,一时之间,众人兴致来?了,彼此高?谈阔论,笑语阵阵。

不觉夜已深。

府衙内依旧烛火高?照,觥筹交错声起?伏,而外面夜风浩荡,清凉舒畅。

……

岑稚一个人坐在冷清的角落里喝闷酒。

从京城来?到鹤州府的官吏中,绝大多数是进士同进士出身,只有他一个人是举人,没有比他出身更低的了。而且他们知道他是靠庄王萧承钧的举荐当上的教谕,都与?他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除了公务之外,很少有人会主动和他攀谈杂事,更遑论说笑了。

前阵子想着到了成家的年纪,他想向宫女袁婉求娶,却被王渊拒之门外,然而这两日却听说人家转头却把她许

给了怀武将军苏瀚,那是个什么东西,不过一介武夫罢了,怎能与?他相比。

袁婉哪里会看得上。

岑稚笃定必定是有人从中作梗,坏他这一门亲事。

这个人,必然是沈持。

想到这里,他几乎咬碎了后槽牙,心境上,也从先前一直盼着沈持被他说服,和他一条心从此去辅佐庄王萧承钧,变成了此刻的怨怼。

他恨起?沈持来?。

第183章 第 183 章(捉虫) 要是这件事做……

既已生出恨意, 又怎么能看着沈持在官场上顺风顺水呢。岑稚端着酒杯一边往嘴里灌一边看着沈持与?鹤州府一干官吏谈笑风生,暗暗地又气又不甘心,遂盘算起如何给?他下绊子, 好?让他重重摔一跤,跌个?头破血流。

……

而今夜沈持与?同僚们饮酒说笑, 全然没留意到岑稚时不时瞟过来的复杂的目光,他甚至都?想不起来这个?曾经的同窗好?友。

酒兴阑珊之际, 他有些微醺,本打算在留署歇息一晚, 谁知史玉展来接他:“姐夫, 今晚没人陪我?读兵书, 想来想去,我?还是来接你了。”

说完他扶着沈持从府衙出来, 伸手拎起沈持放在马上, 还没等反应过来,他们已经在军中大营了。

这时候史玉展才低声说道:“我?姐找你。”

沈持听后酒完全醒了, 快步去书房找史玉皎:“你找我??”

“嗯, ”史玉皎穿一身棉质窄袖衣袍坐在高背椅子上看信:“阿娘写?信过来, 说起一桩事情,你看看。”

信是今日傍晚送过来的,还热乎着呢。沈持洗净手搬个?凳子坐下,同她一道看信。史玉皎的娘亲, 史二夫人在信中提及, 说宫中的郑琼郑昭仪自今年京城入夏后就抱恙, 经太医诊治后说是心病她自幼父母族人皆亡,只知姓郑而不知是谁家?女……故而皇帝萧敏下旨,为她寻亲, 让她逢年过节有亲人可惦记……

“怕不是圣上要加封郑昭仪了,”史玉皎说道:“为她找个?还说得过去的出身,以此来堵住百官的嘴。”

以郑琼本来绣娘的出身,当个?昭仪已经到头了,再想往上提她的位分,妃、贵妃的,只怕群臣不依。

古人就是这么看重出身。

比如三国时刘备起事要自称是中山靖王刘胜之后,唐代的刘禹锡本来是匈奴后裔,读书走仕途时为了给?自己一个?出身,也自称是刘胜之后……中山靖王有一百二十余名子嗣,众多的子孙根本不可能细考,对于自称他后人的认来说,是不是真的中山靖王之后不打紧,但有了这么个?出身,你就是名门后裔,有资格出头跻身高位,不会被人拿出身来说事打压。

沈持:“看来是这么回事。”

史玉皎低声道:“加封郑昭仪,难道圣上是在给?十殿下……铺路?”

晋郑琼位分,想要立她生的十皇子为太子吗?

“圣上心思深沉,”沈持的手指叩击在那封信上:“猜不透啊。”

前年他还封大皇子萧承钧为庄王,七皇子萧承彧为雍王呢。这两年,群臣都?在猜测太子必是从这二位中选出,庄王与?雍王外祖周家?也正在京城卖力收买拉拢人心,各自造势呢。

谁知皇帝萧敏忽然抛出要为郑琼寻亲的旨意,这不啻一道惊雷,让天下人猛然清醒:皇帝可不止庄王、雍王两个?得宠的皇子,还有个?母妃隆恩正盛的十皇子呢。

说不定这太子之位还是十皇子的呢。

呵,说起来这皇帝萧敏也是个?搅浑水的高手,这不,又把群臣给?看懵了,不少人已收敛心思,不理会庄、雍二王的拉拢,安分了。

“阿娘来信告知此事,”史玉皎说道:“或许是在提醒你我?,不要与?大殿下和七殿下外祖周家?的人有瓜葛,他们未必能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