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将军万不要为?在下操心,”沈持说道:“在下自当竭力助苏将军一臂之力,将军无?忧,定能取胜。”
苏瀚说道:“既如此,此战不能拖,越拖我军的胜算越小,烦请沈大人前去骂阵激怒王膺,末将要他立刻出战来攻。”
沈持跟随他打马来到阵前,此处居高临下,离对方尚有一段距离,他拔高声音说了句“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老套话,然后话锋一转,笑道:“王将军这?么大岁数了,在下对将军说不出难听的话,你也?别?为?难在下,趁早下马束手就擒吧。”
王膺眯眼一看?,对面竟是一位轻裘缓带的玉面书生,连甲都没穿,这?小子长得不赖就是太轻狂,不屑道:“你是何人?”
“小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沈持的口气愈发狂妄:“沈持沈归玉是也?。”
“是你,”王膺哼了一声:“一个欺骗我王和世子的宵小之徒。”前年沈持出使大理国时与段氏结下的恩怨他有所耳闻:“今日本将军要你死得难看?。”
沈持拂了拂袖子,一挑眉头拱火道:“那?就得看?王将军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王膺又冷哼了声,挥鞭子打马向前跨了几步:“全军勇士,给我冲,擒拿沈持,冲进鹤州城。”
他的兵动了。
他这?一动,史玉展跳到一株木棉树上,他瞅准时机,弩发射的箭“铛”地一声将领兵王膺头盔上的络缨射落,趁着他仰头惊愕的瞬间,士气大振,十来个骑兵立于阵前,掌管击鼓和军号的兵士情不自禁地吹起号来,一旦号角声起,左右二?军布阵,怀武将军苏瀚调动手下将士互为?犄角之势,先是弓箭齐发,然后骑兵冲杀,最后步兵冲击,杀得对方步步后退,根本没办法从此处进入攻打鹤州城。
他们打错了算盘。
交战至晌午时分,王膺吃了败仗狼狈逃走。
站在高处的沈持看?到他丢盔弃甲,才深深地松了口气,又见山谷之中四?处散落着战死的兵士,头有些眩晕,微微想吐。
鸣金收兵后,怀武将军苏瀚说道:“众军听令,速回城门外,与史将军合并攻打崔栖。”
将士们奔袭回城,
与史玉皎合力对阵崔栖。
至日暮时分,崔栖听说王膺吃了败仗压根儿没攻进鹤州城,他打了大半天?没讨到半分好处,对方还愈战愈勇,不敢再恋战,带着人撤了。
史玉皎不叫追赶,领兵回城,对着前来迎接她?的鹤州府官吏和百姓说道:“没事了,过年去吧。”
“把崔栖打跑了?”百姓们担忧地问她?:“他还会来吗?”
史玉皎:“他此次损兵折将,即便回去,大约也?活不过正月,不会再来了。”
百姓们欢呼:“史将军威武。”一路欢呼着把她?送到营中。
每次打完一仗绷到极致的心弦松懈下来,总是累极,多数人回到营地后脱下甲胄倒头就睡,没三?五天?是缓不过来的。
史玉皎沐浴更衣后,坐在房中梳着擦得半干的长发,疲惫得一句话都不说。沈持也?细细洗过换了身?衣裳,他在房里生火烧上银炭,等暖和了,从她?手中拿过梳子来,为?她?梳理头发。
……
当他们缓过来,已经到大年初六了,年味儿也?淡了。没能好好过个年,心里总是有点儿疙疙瘩瘩的。
不过这?会儿塘报送进京城,皇帝和百官正月初七一上早朝,得知鹤州府打了胜仗,欣慰之余下旨嘉奖,到了正月十六,公文一并赏赐来到营中,又叫他们觉得,那?点儿遗憾不算什么。
一块儿来的,还有给鹤州知府的公文,皇帝下旨给此地乡试桂榜二?十名额,并命官吏们尽快开办官学,举办科举考试。
小小的鹤州府,乡试竟有二?十名桂榜名额,一时轰动了天?下。
随后,鹤州官府发出告示,告知当地百姓明年头一年开县试,只要是鹤州府籍的读书人,祖上清白,其人未犯事的都能参与。
天?底下的读书人心道:如果说很多地方的科举很卷,已经是地域模式的话,那?么鹤州府就新开,读书人少,儒学底子浅薄,只要是悟性、学问不是太差,或许都能考中,于是很多很多落地多年的老童生、老秀才,携带包袱,历经千辛万苦来到鹤州府,等着入官学,参与科举考试。
这?说白了跟后世的高考移民没什么两样?,果然,后人都是捡老祖宗玩剩下的罢了。
被撬走人口的州府,父母官们气的咬牙,心道:沈归玉呀沈归玉,他日在朝堂做官,见着你必得掰扯一番此事。他们不知道的是,等他们日后有机会在朝堂上看?见沈持的时候,那?那?会儿都要称他一声“沈相?爷”了,谁还敢造次呢?
第175章 第 175 章 当然这是玩笑话。……
不?过此时还身在西南边陲之?地的沈持, 从未做过“相爷梦”,他很忙,对内要主持户部在鹤州府的经济之?事, 对外要绞尽脑汁,一步步将尚在大?理?段氏治下的土地、百姓收归朝廷, 还有一样顶顶要紧的私事陪小?舅子史玉展读兵法书,前二者劳心?, 后者劳心?劳力?,费体力?费口水, 新的一年没出正月他便步了唐僧的后尘, 变得?有点婆妈了。
正月十七, 史玉皎命按照军功名录将朝廷的赏赐发放下去,而后, 又召集军中各将领商议庆功宴之?事, 一一安排妥当?后,夜里, 她捏着一份战死沙场的将士名单, 坐在书房里发呆。
“在看?什么呢?”沈持从外面进来后问她。
“这次战死三百六十九位将士, ”史玉皎凝着手里的名单说道:“明日?,该叫人给他们的家人送抚恤金了。”
每次打完仗看?到这份名单她心?里都不?好?受,“一将功成?万骨枯”,她的军功, 都是这些同袍的命堆起来的。
沈持从她手里抽走名单看?了看?, 之?中不?少将士的家眷就在鹤州府, 唉,他们是去年冬天才过来的吧,团聚才几天就阴阳两隔, 让人痛心?。
他握着她的手:“以?后,我会?想办法兵不?血刃铲除大?理?段氏,尽量不?打仗。”
史玉皎极浅地笑了笑:“嗯。”沈持:“你近日?都不?怎么说话,连我也?不?怎么理?。”
她又“嗯”了声。
沈持:“你心?里难过就跟我说……”
“习惯了,”史玉皎给了他个“你真啰嗦”的眼神?,忽又苦笑道:“你先去睡吧,让我自己待会?儿。”
沈持:“……”她不?喜话多,好?的,我闭嘴。
他回到卧房躺在床上也?睡不?着,等到三更时分,她才回来,轻轻钻进被窝贴着他,沈持等到她,才觉出有些睡意,很快睡着。
次日?将将入夜时分。
暮色从远远近近的山间?涌起,灯火开始东一点西一点地亮起来,当?几个小?兵卒抬着酒食从灶房来到大?厅时,一弯新月已经挂上天际,几颗星星在深远的夜空中一闪一闪。
肉香、酒香缓缓弥漫开来,一进营中就闻到了,可见酒食颇为丰富。沈持早早从府衙过来,帮史玉皎招待人。
军中的将士们落座后,鹤州知府杜不?寒带着一干官吏来了,见面对史玉皎说了一番恭贺的话,正要入席,见她身后跟着史玉展,说道:“大?年初一那日?,咱们都见识了史小?郎君射箭的风采,果然是将门虎子,英雄出少年,后生可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