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了,别说了。”

“动乱之夜,我想我见到的锦儿师姐是真的,见到的花浅却是假的。离开观棋亭到蚀月魔放出的这段时间,是她们交换的时候,蚀月魔的举动不是为了杀人,而是为了毁灭痕迹。”

“不。”

“所以,死在动乱之夜的,不是沈静师姐,而是……”

“不。”

蓝锦年连连后退。

不管如何拒绝,萧子瑜的每个字都穿透空气,刺入脑海中,顽强地让他面对真相。

他无法从中找到任何辩驳的空隙。

他带着最后的希望,请求“蓝锦儿”:“让你的蝶梦出来给我看看。”

“蓝锦儿”笑嘻嘻地往旁边退了半步:“哥哥,蝶梦死了。”

蓝锦年瞬间什么都懂了。

蓝锦儿,他唯一的宝贝妹妹,活泼爱笑,善良美丽。

她才十六岁,刚长出的花蕾尚未等到绽放的时刻。

她是那么的爱漂亮,怎能接受自己死后化作如此容貌。

她不太喜欢灵修,更喜欢做女红和照顾小孩子,她说要嫁个好男人,做个快乐的妻子,给丈夫和孩子做很多漂亮的衣服,等老了后,她要做个快乐的老太太,给孙子做很多漂亮的衣服。他曾嘲笑锦儿的梦想是如此渺小,无聊,不起眼,没志气。

可是,她连这样渺小的梦想的第一步都没有实现。

这样的现实,蓝锦年无法承受。

“不是这样的!锦儿,我的妹妹,不是――”

他最心爱的妹妹,已经死去。

他不敢想象蓝锦儿被害的时候,是多么的凄凉绝望,是多么的求助无门,甚至连痕迹都没有留下。他不敢想象这些日子里,杀害他妹妹的凶手,每天都挂着甜腻腻的笑容,亲热地叫他“哥哥”,面对质疑,他还在心疼她,想方设法地保护她。

虚幻的幸福被扯下,真相竟是如此残酷。

祝明的预言变成了真实,他失去了最重要的宝物,只是失去的方法和想象的有些不同。

愤怒,能让他不顾一切地袭向敌人。

绝望呢?杀了恶魔,能让妹妹回来吗?

父亲说,男儿有泪不轻弹。

师父说,灵法师要有最坚强的心。

一滴眼泪,慢慢划过脸颊。

少年的心已崩溃。

古有双头鸟,相依为命,一头死,一头亡。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生有何欢,死有何惧?

蓝锦年再也无法支撑自己的身躯,他的每寸灵魂都在破碎,喉咙在窒息,说话和呼吸都不能,他拼尽全力,终于撕裂出一声绝望哀号,贯彻云天,如炼狱里传来的挣扎声。

恶魔再次露出獠牙。

千魔女手持匕首,轻轻走向无法防备的他。

她喜欢绝望的猎物,喜欢轻松简单的狩猎方式。

银光再次亮起,落下。

千魔女不可思议地睁大眼,她的匕首刺入了空气中。

空气起了奇怪的波动,风景快速退去,变成一块满是符咒灰扑扑的布,这是天门宗的隐元布,匕首正插在隐元布的正中心。符咒被刺破,隐元布的效果消逝,萧子瑜掀开了藏身的布料,匕首刺在他的身上,而他的衣服内却是出发前老糊涂让他穿上的护身软甲。

千魔女急忙看向荆棘牢笼中的萧子瑜,牢笼里的萧子瑜依旧面无表情。

这是高阶幻符,出自天下第一制符师老糊涂的手笔,真假莫辨。

千魔女瞬间明白了,在蓝锦年发动攻势的时候,萧子瑜的臭雾符并非为了防御蓝锦年的攻势,而是为了借机发动幻符,将自己藏身在隐元布内,他在牢笼里的絮絮叨叨述说,不止吸引了蓝锦年的注意,同时吸引了千魔女的注意,也放松了两人的警惕,得以悄悄潜到蓝锦年旁边,防备着千魔女的忽然一击。

除此以外……

在这短短的时间内,他离开了所有人的视线。

千魔女心下一寒,百媚再次冒出彩色的烟雾,烟雾内,蓝锦儿起了变化,裙子再也遮不住妖娆的身段,朱砂般的泪痣浮现眼角,像血。她终于脱下蓝锦儿的伪装,现出原形。

蓝锦年的出现,是两个人都意料不到的事。

千魔女对萧子瑜自愿跟自己走抱了几分疑心,她也发现了萧子瑜暗藏的响螺,一路上,她看似轻松,实则严密监视着萧子瑜的一举一动,没让他有任何吹响响螺求援的机会。可是,离开她视线的萧子瑜终究是得到了机会,萧子瑜借喋喋不休的述说同时给天门宗的援军争取了将近两刻的时间,援军很快要到,她独木难支,必须用最快的速度将萧子瑜掳走。

萧子瑜原来的计划也有了偏差,他原计划用臭雾符暂离千魔女视线,然后利用隐元布藏在附近,吹响响螺求援。如今蓝锦年的出现,扰乱了他的安排,臭雾符虽有,隐元布却遭到破坏,虽然凭借护身软甲阻挡了片刻攻势,也有部分小花招可以耍,但脆弱的灵修师在千魔女这种魔宗高手面前,不值一提。

千魔女右手抽出绕在腿上的红色长鞭,左手握着匕首。

萧子瑜绝望地闭上眼,难道要完蛋了吗?

荆棘做的牢笼忽然动了,绿色长鞭收起尖刺,缠上他的腰,将他狠狠甩去湖边柔软的草丛里。失魂落魄的蓝锦年终于站起,带着无穷无尽的恨,将千万条荆棘扭转目标,他的眼里只有一个敌人,哪怕是付出生命的代价,也要拖着她同死。

蓝锦年很强,天门宗除了岳无瑕外,能和他匹敌的学徒寥寥无几,如今又是舍命之击,没有害怕,没有畏惧,出手狠辣,毫不害怕受伤,也不害怕同归于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