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赵主任说的这种‘靠山’,没有个名正言顺的‘家’,我和安安在这村里就是块谁都能咬一口的肥肉!”

“萧衍,你告诉我,除了这条路,我还能怎么活?!”

她胸膛剧烈起伏,缠着厚厚绷带的右手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那双眼睛里的冰寒之下,是深不见底的疲惫和孤注一掷的疯狂。

萧衍被她吼得哑口无言,心口像压了块巨石,沉重得让他喘不过气。

他看着她苍白的脸,看着她那只裹得严实却仿佛还在渗血的手,看着她眼底那份近乎绝望的清醒……所有想阻止的话,所有想承诺的冲动,都被一个冰冷的事实死死扼住喉咙。

他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布满了挣扎的血丝。

他艰难地抬起手,那个被他攥得发皱、带着他掌心汗湿的文件袋,像有千斤重。

“青禾……京城……调令……下来了。”他的声音艰涩无比。

沈青禾的目光落在那印着红字的袋子上,瞳孔几不可察地缩了一下。

脸上那点冰冷的弧度彻底消失,只剩下一片沉寂的漠然。

萧衍的声音更低,带着一种沉痛和无法言说的急迫:

“我爷爷的老战友……费了很大力气才弄到的。我们家……当年的污名,只有我回去……才有可能查清楚……翻案……”

后面的话他没说下去。但意思再明白不过。他必须走。而且刻不容缓。

家族的冤屈,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是他无法推卸的责任。

空气死一般寂静。只有风吹过破旧窗棂的呜呜声。

沈青禾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仿佛听到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消息。过了几秒,她甚至轻轻地点了下头,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

“哦。那是好事。恭喜你。”

然后,她移开目光,不再看萧衍痛苦挣扎的脸,也不再看他手中那决定了他命运的文件袋。

她弯腰,拿起炕桌上的一个豁口粗瓷碗,走到水缸旁,用那只完好的左手,费力地舀了半瓢水。

“没什么事的话,萧同志请回吧。我手不方便,就不送了。”她背对着他,声音没有丝毫波澜。

萧衍站在原地,看着她单薄挺直的背影,看着她缠着绷带的右手笨拙地试图扶稳水瓢。

手中的文件袋似有千斤重,他紧了紧握着文件袋的手指,指甲抠的生疼。

仿佛这样才能让他清醒,才能让他知道自己肩上扛的重担。

他喉咙滚动,似有千言万语,此刻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京城,家族的责任,如同巨大的漩涡,拉扯着他。

而眼前这个女人,和她那即将被安排好的“相亲对象”,则像一道冰冷的鸿沟,瞬间横亘在他们之间。

他纠结了很久,最终什么也没能说出口。

只是深深地、近乎贪婪地看着沈青禾倔强的背影,像是要把她看透,然后猛地转身,大步冲出了院门。

脚步沉重,带着一种近乎逃离的仓惶。

院门在他身后发出沉重的吱呀声,缓缓合拢。

沈青禾看着萧衍离去的背影,双眼不知不觉的模糊了一片,她下意识的摸了一把,原来早已泪流满面......

第69章 李氏作妖反助攻

赵春梅的保媒行动力,和她那风风火火的性子一样,不容人有半分喘息。

名单上的人选,如同流水席上的菜碟,一个接一个地被安排着“相看”。

地点无非是赵春梅家的堂屋,或者干脆就在沈青禾那小院的门槛边上,简单、直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务实。

赵春梅这次可是被沈青禾在卫生员朗诵情诗给吓的不轻,这相亲行动紧锣密鼓,是务必要给她嫁出去才安心。

沈青禾表现的很平静,就跟相亲的不是她本人,是别人一样。

她换了件浆洗得发白的旧褂子,头发梳得一丝不乱,脸上没有新嫁娘该有的羞怯,也没有被挑选的屈辱。

只有一片沉寂的、近乎麻木的顺从。

她微微垂着眼,偶尔应一声“嗯”,声音平稳得像结了冰的湖面,一丝波纹也无。

安安紧紧挨在她腿边,小兽般警惕地打量着每一个被赵主任领进来的陌生面孔。

第一个是张铁柱。那三队的民兵连长,果然如赵春梅所说,壮实得像头小牛犊,黝黑的脸上带着庄稼汉特有的憨厚和力量感。

他坐在赵春梅家堂屋的条凳上,手脚似乎不知该往哪里放,眼神却时不时地瞟向沈青禾,带着点朴实的欣赏和紧张。

“青禾妹子,你……你放心!有我张铁柱在,保管没人敢欺负你跟娃!王癞子那种货色,来一个我撂一个!”他搓着粗粝的大手,嗓门洪亮。

沈青禾抬起眼皮,目光在他身上平静地扫过,没有欣喜,也没有厌恶。

她甚至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嗯,麻烦赵主任和张同志费心了。”

赵春梅在一旁笑得合不拢嘴,觉得这事儿有门。

然而,仅仅隔了一日,赵春梅再去找张铁柱探口风时,那壮实的小伙子却像霜打的茄子,蔫头耷脑,眼神躲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