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光又道:“陛下也?住这?里吗?”
谢昭昭低低“嗯”了一声。
哑光欲言又止地?垂下头,谢昭昭抬眸瞥了哑光一眼,正要追问哑光怎么了,便?见雾面?拍了拍哑光的手臂:“你?又胡思乱想什么了,重喜公公说咱们娘娘被陛下立为了皇后,如今太?后薨了,皇后便?是后宫最大的掌权人,谁也?不能欺负了咱们娘娘。”
“都说皇宫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稍有不留神便?是万劫不复,你?看陛下的妃嫔有那么多……”哑光两只?手在空中胡乱地?比划了一下,“你?忘记了,当年夫人怀着娘娘就在参加宫宴时遭人暗害,不慎饮下了那极为阴寒的汤药,以至于娘娘从小体弱多病。”
雾面?闻此言,也?不禁露出忧色。
实际上,哑光雾面?和谢昭昭是差不多年纪的同龄人。
她们并未亲眼目睹刘珺雁是如何遭人暗算的,只?是后来略有耳闻便?将?此事记挂在了心上。
彼时她们刚一听说谢昭昭被赐婚给赵晛就为此担忧许久,但好歹赵晛那时候还未有侍妾,不像是赵瞿这?般,后宫佳丽多到她们手拉手甚至能绕皇城一圈。
就算赵瞿待谢昭昭极好,便?是荣宠加于一身,也?保不齐那后宫嫔妃们会不会因为嫉妒而做出什么。
毕竟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谢昭昭总不能提防那些?嫔妃们一辈子。
似是在印证两人的担忧一般,哑光话音落下不久,重喜便?快步进?了寝殿请示:“娘娘,各宫嫔妃至,至立政殿外请安,恭候娘娘召见。”
赵瞿今日上过早朝后便?不知去向,只?将?重喜留在了殿外伺候,谢昭昭朝着殿外的方向瞥了一眼:“都有谁来了?”
“吕昭仪为首,还有郑昭仪、宁昭仪、安婕妤……”
重喜如同报菜名似的,一个一个将?宫外等候请安的嫔妃们道出,谢昭昭粗略地?算了算,殿外竟是来了近百人。
按理来说,现下谢昭昭还差个立后大典才能正儿八经算作是皇后,她们大可?不必这?么着急来拜见。
重喜估摸着,她们该是听说了赵瞿带她上朝之事,许是有人猜测出了她的身份。而先前她作为太?子妃时,那妃嫔当中又有不少人曾因为祖祠出现毒蛇之事传过她的谣言。
如今听闻她摇身一变将?要成了六宫之主,自是心中惶恐不安,难免要亲自上门?来拜访试探一番,看看她对那些?过节是否还耿耿于怀,也?好寻个机会示好求和。
除此之外,恐怕还有一些?人是抱了别样的心思,总要摸清楚她的脾性和底线,往后才能知道该与她如何相处。
重喜知道谢昭昭不爱吵闹,但新官上任三把火,她们来都来了,他想着按照谢昭昭雷厉风行的性子,该是要给她们下一下马威,如此好好威慑一番,以免她们不知所谓,再像是吕昭仪那般作出什么幺蛾子。
谢昭昭沉默片刻,道:“你?将?吕昭仪召来,其他人让她们回去罢。”
重喜心有疑惑,却并未多问,只?如实将?此话传达到殿外。
那穿着华丽如花团锦簇的宫妃们听闻此言,皆是忍不住幸灾乐祸地?望向吕昭仪。
谁不知道前段时间吕昭仪因为东施效颦受宠过一阵子,如今吕昭仪模仿过的本尊回归,便?也?就此失了宠,再没见过陛下召见她。
想必谢昭昭谁都不见,独独要召见吕昭仪,定是要与吕昭仪清算这?一笔后账才是。
想必情敌见面?分外眼红,俩人恐怕要斗个高低输赢,她们可?是有一场好戏要看了。
她们嬉笑着目送吕昭仪进?了立政殿,吕昭仪虽清楚谢昭昭并不是她们想象中的那种人,但到底有些?时日未见,她心中也?难免忐忑。
她缓缓步入立政殿,前些?时候险些?被割下头颅的阴影似还笼罩在心头,望见殿内熟悉的陈设,不免屏住呼吸,小心翼翼行至谢昭昭面?前,端正地?跪下叩拜施礼:“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凤体康宁。”
“起来罢。”谢昭昭正坐在梳妆镜前簪发,听见身后动静便?回眸瞥了一眼,“上次在罗浮山,多谢你?的面?具。”
吕昭仪一愣,随即想起冬狩前一夜在望舒湖畔,她们两人沿湖而行,赵瞿却不知何时跟了过来,立在树林中凝望谢昭昭。
她下意识想要离开,走?出没几步又有些?担心谢昭昭与赵瞿碰面?时会被旁人识破身份,便?在离开前特意去买了两只?狐狸面?具塞给了谢昭昭。
原不过是举手之劳,吕昭仪没想到过了这?么久,谢昭昭竟还记得此事,不免有些?羞赧:“娘娘客气了。”
“今日找你?来,是想请你?再帮我一个忙。”谢昭昭道,“你?先前与我说过,你?想出宫去尼姑庵修行,又或是诈死隐居山林,只?要能不在宫中继续待着便?好。我知道你?是没了退路才会这?样说,我想宫中嫔妃之中应该不乏有与你?类似想法,渴望挣脱宫墙束缚之人。”
“能入宫的女子皆是才情出众,有擅琴棋书画者,有精于歌舞音律者,有通晓经史子集者,有善于女工刺绣者,也?有如吕自安那般厨艺精湛的女娘。”
“她们久居宫中,如豢养在千步廊山水阁中的珍兽般,虽衣食无?忧、华服加身,却也?终身不得自由,只?能一生困顿于此孤独终老。”
“我想在京城中圈出一块宅邸来,办个女学,请她们来当教学。”
说到此处,谢昭昭稍作停顿:“不过此事非一日之功,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如此,你?在后宫与她们相处时日更多,想必应该更了解她们的秉性和专长,劳烦你?帮我细细斟酌挑选,为这?教学安排出最妥当的人选。”
吕昭仪又是一怔。
这?次她沉默了许久许久,半晌缓缓抬首望向谢昭昭,随之再次叩拜下去:“多谢娘娘,臣妾必当倾尽全力,不负娘娘所托。”
吕昭仪很清楚,如今这?世道留给女子的退路并不多。
她们一生不论身份尊贵或低微,除了娘家便?是夫家,若再想另寻他路,也?只?有那尼姑庵中或有安身立命之处。
正是因此,吕昭仪才拼了命的想要往上爬,毕竟只?有这?样她才能真实感受到自己还活着,才能实现她的人生价值。
是了,她们的价值就是以子为贵,望子成龙。
普通百姓人家的女子是这?样,她们出身簪缨世贵的女子更是这?样,即便?才情出众又能如何,也?不过是为了烘托身价,以此作为攀附夫家的筹码。
吕昭仪早在那次下药计划失败后便?已?经认清现实,她知道赵瞿不会爱她们任何一人,她知道她再也?没有任何利用价值。
她以为她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而今谢昭昭却愿意在生与死之间,再给她们另辟出一条路来。
吕昭仪走?后,哑光不禁问道:“娘娘要将?她们送出宫去?陛下会同意吗?”
“同意。”
这?一声回应却不是谢昭昭答的,她闻声侧眸向殿外望去,见赵瞿踩着竹屐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你?看朕将?谁给你?带来了。”
话音落下,赵瞿身后便?有暗卫提着一个被捆成粽子的男人行至谢昭昭面?前,将?那男人往地?上一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