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那个“旁人”是谁,想也知道千秋殿中唯有法照一人能得赵瞿如此耿耿于怀。
谢昭昭将即将脱口而出的拒绝咽了回去:“好?。”
左右她从来?对法照没有过旁的心思,以?免赵瞿往后?再抓着法照念念不忘,她不如遂了他的意,便叫他安了心就是。
她答应地痛快,倒让赵瞿一怔。
谢昭昭从来?都?是很有脑子的人,他并未刻意隐瞒自己的心思,她定是能察觉出他的意图。
他自然知道此举甚是幼稚无趣,原以?为需得费诸多口舌周旋,甚至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却不想她如此干脆应下。
难道先?前当真是他误会了她?
谢昭昭竟一点都?不在?意法照如何看她吗?
赵瞿向来?杀伐果决,唯有在?与?她相干的事情上总是前思后?想,举棋不定。
接下来?的半日,赵瞿便总忍不住觉得谢昭昭会临时反悔,哪怕她陪着他批了剩下的奏疏,陪着他去御花园闲逛了一圈,甚至还同他去太医院找了一趟任羡之。
直到天色将黑,他扶着她坐上步辇,她依旧未表露出半分悔色。
然而谢昭昭没反悔,赵瞿下了步辇停在?千秋殿门外时,听着灵堂内传来?的诵经声?,他却倏地止住步伐,攥着她的手腕不再动了。
这?样做其实?没有什么?意义。
本来?再过几日等到太后?停灵期满,法照便会随着其他僧人一同回建善寺去,从此以?后?法照再没有机会能看见她了。
他不该再节外生枝,谁知道谢昭昭见了法照又会不会生出旁的心思?
毕竟法照生得年轻,样貌清隽,身份亦非是普通僧众,还偏偏对谢昭昭情有独钟,若真将法照与?赵瞿为之相比,似是也难较上下。
如此想来?,赵瞿顿住脚步,语气平静地看着她道:“你?身子还未养好?,需要多休息,便不要沾染晦气之地了。”
说罢,他又拍了拍她的手背:“朕进去了,让重喜送你?回去,今日还有一场雨要下,别再淋了雨。”
直至赵瞿背影消失在?眼前,谢昭昭仍有些发愣。
世人都?道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以?她所见,赵瞿才是那个变脸如翻书,行径反复无常的典范之王。
她站在?殿外往门内望了一会,到底是没有进去。
谢昭昭正准备坐步辇回去,天边忽然打了几个闪,不过是眨眼的功夫便下起了阵雨。
那步辇没有遮雨的顶盖,她若想回去便只能打伞步行。
好?在?千秋殿距离立政殿也不算远,谢昭昭叫重喜去取伞,自己则站在?檐下避雨。
这?两日天气不好?,总无端下雨,今日更是一整天有大半时日都?在?淅淅沥沥滴着雨,阴湿的空气裹挟着一丝潮热,连带着雨里夹着的风也变得黏腻闷人,直将人憋得有些窒息。
她等着重喜的功夫,时不时有人从千秋殿内走出来?。
太后?守丧白日和夜里皆有不同的王室成员或臣子相守,如今赵瞿来?了灵堂守夜,那白日守灵之人便可以?换岗回去歇息了。
谢昭昭下意识回首往人群中望了一眼。
好?巧不巧正对上吕献凝视的目光。
她已是有段时日没见过吕献了,他今日该是在?灵堂里跪了一整日,行走间略有些瘸拐,面色苍白,唇周干涩起皮,身上一股子香火味混着纸灰的气息。
谢昭昭总觉得吕献是个很诡异的人。
他每次见她都?会一直盯着她看,虽秉着一副好?模样,骨相柔和,肤色如雪,又生了双明亮的眼眸,却给人一种阴暗潮湿的水鬼之感,好?似藏在?幽潭下的蛇影,冷不丁对视时,便会让她无端生出一股寒意。
总之吕献不像个活人模样,倒像是被掏干了血肉的空壳子,比初见赵瞿时还让人觉得阴森骇人。
吕献见她看过来?,弯起干裂的唇朝她笑了笑。
那笑容配着殿外的闪电和风雨,比恐怖片里的邪祟更显得狰狞可怖。
不知是眼花还是氛围所致,有那么?一瞬间,谢昭昭仿佛看到吕献的脸裂开?了一道缝隙,沿着下颌和脸侧的边角,皱皱巴巴翘起皮屑。
她再想去仔细分辨时,吕献已是撑着伞隔绝了她的视线,脚下一深一浅没入了雨幕中。
待回到立政殿后?,谢昭昭眼前仍时不时闪回吕献那张渗人的脸庞。
她几乎可以?笃定吕献此人身上有什么?古怪。
原文中他似是恨极了赵瞿,但依着吕献的身世,谢昭昭寻摸不出一丝吕献憎恨赵瞿的缘由。
吕献是吕丞相长子,年纪轻轻便已身居高位,官职仅次于三?公九卿。据橙梓所言,吕献除才华横溢之外,琴技更是在?越国出类拔萃,乃是数一数二?的名手,比那长公主的驸马杨守成的琴艺还要精妙三?分。
他这?样的人,能与?赵瞿结什么?仇怨?
谢昭昭满心疑惑,直至后?半夜熬不住才睡了过去。
这?一夜她又睡得极不安稳,不知是做了噩梦的缘故,还是身体?羸弱,她醒来?时浑身冰凉,连着打了数个喷嚏才止住寒颤。
赵瞿一进门正听见她擤鼻涕,他大步走来?:“风寒加重了?”
谢昭昭摇头:“你?怎么?还真在?灵堂守了一夜?这?都?什么?时辰了,你?要不要睡一会补补觉?”
“快要卯时了。”赵瞿握住她的手,眉梢一压,“怎么?这?么?凉?”
谢昭昭顺势将脸颊倚靠在?他肩上,低喃道:“谁叫你?夜夜让我独守空房。”
她本是随口打趣,却叫赵瞿有些心虚地别开?了视线:“这?两日太忙,再等等,过几日朕便能天天陪着你?。”
他似是怕她再追问什么?,忙不迭转移了话题:“朕该去上朝了,你?同朕一起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