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他死了,他们这些人才?能?活!

而今又有了橙淮亲口所下的封赏令,士兵们顿时如饿狼般红了眼?,挥舞着手中?的兵器,争先抢后?似是?不要命般朝着赵瞿的方向攻去。

但?赵瞿的私兵堪比死士,以一人可挡百十人,出手直取敌人要害,招招致命。霎时间寮房内兵刃寒光交错,血雾四溅,他们在喊杀声中?为赵瞿拼厮出一条血路。

赵瞿看不见眼?前的路,便由谢昭昭不动声色搀扶着向前走,私兵们呈方形阵势将他们护围在其中?,每走一步就前挪动几分,那般严守的阵仗犹如攻不破的城墙铁壁。

寮房内厮杀火热,庙外的院落中?亦是?血迹蜿蜒,石板上?溅满了诡谲的鲜红,枯黄的杂草染上?血色如同?摇摆的毒蛇,在风中?瑟瑟抖动。

残肢断臂铺了一地,随着倒下的士兵越来越多,橙淮隐隐生出些焦躁不安,他时不时向着庙外的方向张望,眼?看着赵瞿将要带着谢昭昭走出重围,他再按捺不住灼意,提剑冲入了人群。

他胸前中?过一箭,又被橙梓照着心口捅了一刀,这几日本是?吊着口气强撑着在搜查赵瞿的下落,橙淮刚混入乱战中?没多久,便有些体力不支,只觉得头晕目眩,难以呼吸。

纵使如此,橙淮仍是?屏着一口气向前冲着,他重复着挥砍的动作,每一次抬臂都仿佛用尽了浑身的气力。

刀剑碰撞的尖锐声化作阵阵嗡鸣钻入耳中?,甲胄之外的肢体添满了纵横交错的伤痕,他却?不敢停下,也不能?停下。

待到逼近赵瞿的护卫方阵之外,橙淮终于止住脚步。

大颗冷汗沿着额间缓缓渗出淌下,他鬓间发?丝被汗水打湿耷拉在脸侧,压低的眸子满是?狰狞血丝。

橙淮后?知后?觉注意到了赵瞿的异样。

他向前走得极慢,看似步伐不慌不急,却?微微有些浮乱,倒像是?拿不准脚下该走哪一步似的。

再加上?谢昭昭寸步不离,手臂挽着赵瞿,便让橙淮更加笃定心中?的猜想。

橙淮抬臂亮出了锁在腕上?的暗器,先是?按动机关?将护在赵瞿阵势外的三人一击毙命,待护卫的方阵出现短暂的空缺后?,他毫不犹豫地将暗器对准了赵瞿的后?脑勺。

“赵瞿老贼,尔等受死”

伴着橙淮嘶吼的笑声,他指腹接连按下机关?,那暗器的出口顷刻间飞射出密密麻麻的玄针,针身在日光下闪烁着暗红的光,显然是?淬了剧毒,若沾上?分毫便会命丧黄泉。

守在方阵外的私兵反应极快,提剑去挡的同?时,又以身体为盾,连挡了数根剧毒的玄针。

但?还?是?难免有漏网之鱼,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直逼赵瞿而去。

谢昭昭回眸之瞬正好对上?飞来的玄针,她几乎不作思?考便要抬臂去挡,然而赵瞿像是?提前察觉到了她的意图,他微微侧身,一手猛地攥住她扬起的手臂,另一手裹着衣袖带起一阵寒风,竟是?隔着布料凌空将那玄针稳稳夹住。

他随手将玄针扔在脚下,面色却?倏而阴沉下来:“谢昭昭,谁准你用手去挡?”

谢昭昭难得见赵瞿显露出这般肃立的神?情,她神?色微恍:“你的眼?睛……能?看见了?”

不等赵瞿回应,她话音落下便立刻否决了这个可能?性。

他双目显然仍是?无法视物,即便他怒而质问时抬首望着她,她却?从他眼?底看不出一丝容光,便似是?一潭死寂的沉水。

倘若不是?赵瞿能?看到,那就是?他能?听声辨位。

谢昭昭脑海中?不合时宜想到了方才?法照离开时,赵瞿倏而俯身轻嗅她身上?的气息的举动。

他连一根针飞来都能?分毫不差地察觉到,又怎么会听不见法照离开的脚步声?

可赵瞿要真是?听见了什么动静,他会如此轻易便放任法照离开吗?

谢昭昭心跳突突,望向赵瞿的视线带了几分忐忑。

赵瞿哪里知道她在心里想什么,他紧攥着她手腕的掌心微微发?颤,似是?仍沉浸在她险些丧命的余悸之中?。

他从未想过谢昭昭这般爱惜性命的人,竟会在生死攸关?之际,毫不犹豫便选择以命相?护。

不,赵瞿或许是?幻想过一瞬。

是?以他明明听到了橙淮射来的暗器之音,却?避也不避,便立在原地不知是?在期待些什么。

可真正等到她动作的那一瞬,赵瞿又忽然感觉到心慌意乱,他丝毫没有幻想得逞后?的窃喜和雀跃,只有自脚底而上?的冰冷恐惧和即将失去的惊惶。

他紧抿着唇,心脏霍霍跳动着,久久无法平静下来。

便在两人相?视无言之时,庙外摇摇欲坠的木门再次被撞开,为首者乃是?脚步失措的吕丞相?,他手里提着一颗白发?苍髯的头颅,进门便伏在了赵瞿脚下:“老臣救驾来迟,幸不辱命,已将那谋逆的叛臣贼子斩于剑下!”

原本还?抱有一丝期望的橙淮,在见到吕丞相?手中?头颅时,顿时心死如灰。

那是?橙奉橙右相?的人头。

成王败寇,橙家完蛋了。

橙淮瘫坐在地,似是?失了浑身的力气,迎着烈阳微微仰首,将手中?长剑抵在颈上?。

可他却?迟迟下不去手自刎,脑海中?隐约盘旋着薛蔓的容貌,睁眼?是?如此,闭眼?更是?如此。

橙淮在嗡嗡耳鸣中?,听到赵瞿冷冽的嗓音:“生擒橙淮,朕要活的。”

他握在颈间的长剑颤了颤。

倘若落在赵瞿手中?,想必是?生不如死,但?他或有一线机会可以在临死前再见一次薛蔓。

橙淮迟疑一瞬,到底是?放下了剑,任由一哄而上?的士兵将他暴力按压在地上?。

罗浮山不合时宜下起了绵绵细雨,山间弥漫的雾气与雨声交织,一场谋逆便如此无声消迹。

吕丞相?贴心召来了马车,正当谢昭昭搀扶赵瞿准备上?马车时,那了青却?追了上?来:“主子,主子”

她动作一顿,转头看向他。

了青浑身血迹,但?好在四肢健全,只是?受了些不足为道的小伤,他挠了挠头:“主子,您是?不是?忘记给小的解药了。”

谢昭昭语气未有波澜,竟是?说得理直气壮:“哦,那是?骗你的,我怎么会忍心给你下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