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别人都可以,就我不行?以前周棉清这么问过她。眼里含着泪,喜欢、不甘、愤怒……许多种情绪夹杂在那双漂亮的瞳仁里,刺得柳岸说不出话。
只有你不可以,棉棉。
因为只有你是特殊的。
柳岸来到这个城市第一天就准备安身此处,第二天就入职凤凰城当上陪酒小姐,没有什么令人痛惜的原因,是她自甘堕落。那个时候她每年都写一封遗书,为哪天想通去自杀做准备。
为什么要让万念俱灰的人遇见光呢?柳岸也想问问老天。她遇见了周棉清,然后就不想死了。
“你哭什么?”周棉清抽回手,对事后莫名其妙的眼泪有些抵触。腿不再抵着,身体往后撤,不愿有更多触碰。
没了支撑,柳岸四肢泛酸没有力气,贴着墙往下滑落,跌坐在地上。凤凰城的卫生一向保持得很好,尤其是厕所,就是为那些随时随地想找刺激的人提供便利。
真是鳄鱼的眼泪,周棉清皱眉,还是弯身去拉柳岸。一动不动,没办法,只能打横抱起,将人放在梳妆台上。
瓷砖冰凉,与刚运动过后还没褪去的体温对比鲜明。柳岸抖了抖,索性也不掩饰自己的脆弱,扯扯周棉清的衣袖喊冷。
不耐烦地啧了声,周棉清脱下外套垫在桌上,让柳岸自己挪过去。
“这一身够买我几晚?”情绪掩藏得很好,柳岸恢复妖娆模样,也不去管还堆在腰间的衣服,湿答答的小穴把周棉清的外套也弄湿。脱掉高跟鞋,她抓着周棉清衣领拉近距离,腿勾住对方的腰,另一只手点点大腿上被喷湿的地方。
“柳岸。”虽然故意拿话戳过几次,但周棉清最讨厌柳岸自己作践自己。
两人贴得很近,嘴唇快碰上,她下意识要吻上去,却被柳岸抵住胸口推开。
“收费的,周小姐。”
“我付得起。”周棉清因为改口称呼而不悦,臭着张脸就要掏钱。又突然发现揣着现金的衣服口袋正被柳岸坐着,尴尬地收回手。
“可是我不想收。”柳岸摇摇头,跃下桌光脚踩地,亲昵地帮周棉清整理好弄乱的衣服和头发,“以前我就告诉过你,做我们这行,也是要挑客人的。”
捡起桌上的外套,这才发现周棉清竟是用里层让自己坐,柳岸无奈笑笑,嘴硬心软的性子会吃很多亏的,不过这个道理也不需要自己来告诉她。
又开始收拾自己,旁若无人地抽了几张湿厕巾擦干净,好在内裤被拨到一边反而没怎么湿,柳岸在镜子跟前仔仔细细将裸露在外的皮肤看了几遍,除脖子上有个不明显的牙印外没有异样。
周棉清在旁边看着柳岸动作,始终沉默着。她不明白,为什么柳岸总能在任何时候都维持体面,即使眼眶还红着,也要挺直脊背笑脸相迎。
“柳岸。”她叫住就要开门出去的人。
“包你要多少钱?”
0003 3教学
停下脚步,柳岸握着门把的手用了点力,抑制住自己的脾气,然后打开门快步走出去,砰一声关上。
周棉清回国的第一天。在厕所简陋地跟柳岸做了一次,然后吃了一个闭门羹。
没再回包厢,她更像那个被吃干抹净的人,柳岸倒是拍拍屁股走了,自己这一身狼藉没人来管。
自顾自叹气,柳岸帮她打理好又看起来人模狗样,唯独忘了洗手。或许也不是忘了,她都能毫不羞耻地在自己面前张开腿清理下身。
「先回了。」给任斯妍发了个消息,周棉清擦干净手,站在先前柳岸站的位置对着镜子出神,突然笑了声。
没拒绝就是同意,柳岸挨操时就那样。她找来纸笔把自己的地址写下放进衣兜,连着几百块钱的现金和一张信用卡,递给前台。
“给柳岸,让她洗干净再还我。”
逃也似的提早回家的柳岸第二天顶着黑眼圈上班时就看见一包衣服,据描述是一个特别冷漠但看上去很贵气的女生拿来的,再问时间,是自己跑走后没多久。只能希望前台小妹没有把衣服展开发现内衬那套滩黏腻,她们这些人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沾得是些什么水,解释都没法解释。
做贼心虚地不敢拿去干洗店,柳岸还记恨着周棉清那句“这条裤子可以买你一晚”,琢磨把它跟自己网上几十块钱淘来的衣服一起扔进洗衣机会不会糟蹋了。最终认命,她撩起袖子准备只洗弄脏的那一小块。
摸到包里的硬物,不需要多想就猜到是什么东西,柳岸掏出来,看见几张红票子气得牙痒痒。
所以周棉清觉得自己这么便宜?她到底当自己是什么了?
不去管那件衣服,钱和卡一同塞进黑色垃圾袋里扔在角落。还有张字条,娟秀的字体再熟悉不过,柳岸狠不下心,抚平之后放进铁盒,里面塞了许多写满数字的废纸。
全都出自同一人之手,以前周棉清沉迷研究数独,手机里的小游戏已经满足不了她,变本加厉地带着厚厚一沓书来她家。那些纸就是那时候留下的,没头绪或玩累了,周棉清会趴在地上乱写。大部分写的是柳岸的名字,她似乎很喜欢这两个字。
如果哪天周棉清作为书法家火了,那她柳岸肯定会成为千万富翁。只可惜周小姐这方面的爱好,周小姐只爱数独。
最初柳岸一度以为周棉清脑子有点不正常,谁家正常人会到夜场不喝酒不蹦迪不唱歌不揩油,只缩在角落专注盯手机。因为好奇凑过去,见她对着张表发呆,柳岸看了几眼,指指一处空格:“这儿填7。”
“哎呀。”责怪地转头瞪柳岸,看见那张脸又愣神几秒,周棉清连忙转回去,把视线放在屏幕上。
包厢环境吵闹,柳岸说话时跟周棉清凑得很近,鼓点声能掩盖加速的心跳,却没法止住周棉清越来越红的耳朵和脸颊。
真有意思,都来凤凰城了。柳岸心想,但也懒得巴巴贴上去,小姑娘一看就不是会消费的主。她又窜到其他人身边,配合着喝了几瓶酒活跃气氛。
等任斯妍跳到桌上要讲两句她才知道,刚刚自己招惹的竟然是今天的主角刚满十八岁的周棉清。即使成为话题中心也没太大反应,周棉清抬头朝任斯妍摆摆手,又沉浸数独的世界里。
柳岸其实挺喜欢这群小朋友的,年纪尚小没那么多油腻心思,偶尔还会被小姐妹逗得脸红。家境优越,出手大方,在这儿久了遇见她们简直不叫上班而是放松。正劝喝着酒,突然感觉自己的衣摆被人拽了拽,她回头,见周棉清撅着嘴可怜巴巴地把手机递过来。
哦,又遇到瓶颈了。柳岸笑眯眯的,没用几分钟就解出来,这次没直接告诉答案,只给线索让她再好生看看。
从此以后周棉清就粘上柳岸了。每次帮她破局,周棉清就会用一种十分崇拜的眼神望向自己,好似她真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被看得不好意思,摸摸鼻尖说这也不是什么很厉害的事情,周棉清会很认真地看着柳岸的眼睛,对她说:你超级无敌宇宙最厉害。
柳岸是跟周棉清混熟之后发现的,那人面部肌肉天生少了神经,表情不够丰富,所以总看起来冷漠难以接近。就算她说出这么可爱的话,清秀的脸上依旧看不出情绪波动。
后来了解到一些周棉清家里的情况,更加对她多了些怜爱,甚至连私人号码喝家庭住址都给出去。如果没地方去,可以到我这里来。一个陪酒女发出的邀请,周棉清却完全没往其他方面想。
其实做她们这行的可以听到许多秘闻八卦,这个谁在外维持爱妻人设实际养了小三小四小五,那个谁说是老干部连开车都不知道什么意思结果在床上玩得很花……柳岸自然也听到了与周棉清有关的,比如未成年就频繁出入夜场、经常跟不干不净的人混在一起、虽然家里有钱但爹不疼娘不爱没人管导致精神出了问题。
她不知道该不该与周棉清保持距离。周棉清大学不在本地,却为了柳岸每周都往凤凰城跑,白天卧在她家玩数独拼拼图,夜里或开个包厢当冤大头给她撑场子,或背个双肩包坐在对面便利店等她下班。
柳岸被冠上“周棉清专属”的头衔。
如果自己没有动心就好了,她们说不定真能变朋友变知己。可谁能忍住不对无条件对自己好的又长得漂亮心思干净的小妹妹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