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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深巷偶有犬吠之声,巴蜀一隅的江阳,在这一夜,所有百姓在睡梦中,发了一个?共同的梦。

他们梦见了一位身着县丞官服的绿衣女子?,每日端着青豆汤,在河渠边上忙碌。她在江阳开凿了十条水渠,每一条河渠的取名,都?冠予了那些河伯新娘的名字,圆圆,小翠,玲儿……

江阳自引水灌田之后,洪灾消弭,年年丰收,而后,她又将山路扩开,将江阳的好酒引了出去,让江阳成为?了名副其实?的酒城,百姓安居乐业。

第二天,众人苏醒,相互议论,发现他们做的竟是一个?相同的梦,纷纷觉得不可思议,怀疑是神明的启示。

他们集体跑去衙门诉说此事,要求工房开凿河渠。

可他们却说不出梦境中,那些河渠具体的河防部署。

正?是一筹莫展之际,他们扭头?,发现衙署对门的照壁上,贴了一张宽大的水利图。

百姓异口同声:“就是这个?!”

凑近一瞧,只见那张图的署名,仅是“一个?好人”。

面面相觑,又是一阵沉默。忽而心底茫然,那梦中的安居乐业,到底是神明的赐予,还是人为?的努力。

这时,他们梦境中的那位女县丞,已经骑着高头?骏马,迈进了草原戈壁中。

第47章 第 46 章 就是单纯来找你。……

大?梁和亲队伍穿过河陇, 迎亲使臣携兵在边关出现,将他们引入红山堡,吐蕃王室现今居住的宫宇。

吐蕃信奉佛教,政教合一, 红山堡分为红宫与?白宫, 红宫位于中心, 是吐蕃的佛坛供奉之地, 白宫围绕红宫而?建,是吐蕃王室施政与?生活起居之处。

吐蕃百姓以农牧为主?, 此前一直随着季节在高原一带游牧,现下有了固定的落脚处,居尘骑马到达宫堡脚下,仰头望向这座高大?新建的宫殿建筑群,心中不由为永安松一口气。无需跟着毡帐在草原扎营, 这对于习惯城群生活的中原公主?, 实?是一件幸事。

蓬山王作为和亲队伍的最高长?官,入乡随俗, 先至红宫朝觐佛像,吐蕃大?王亲自为他献上哈达, 表示欢迎。转至白宫,大?王亲敬青稞酒, 驻蕃使有意?上前点拨习俗, 只见宋觅举止从?容, 以无名指蘸酒弹向天空,连续三次,以示祭天地和祖先,而?后轻呷一口, 吐蕃大?王及时续满,喝过三次,第四?次添满后,宋觅一饮而?尽。继而?,吐蕃大?王迎他进屋,盘腿坐定,又为他倒上酥油茶,宋觅亦等到他双手捧至面前,才接了过来。在吐蕃,饮茶需等主?人将茶捧到面前才可伸手,否则会被认为失礼。

吐蕃大?王见他对本?族待客礼仪了如?指掌,欢愉大?笑,开?宴以羊肉招待,将羊脊骨下部带尾巴的部分,亲自切予了他。那一块肉被当地视为最珍贵的部分,一般用于接待最尊敬的客人。

居尘坐在殿宇汉臣一隅,双手接过吐蕃女使递来的茶水,抬头朝着前方中心席位看?去,宋觅低头饮茶,抬眸间,目光似不经意?掠向她这处,视线与?她在半空中交汇。

也不知?是谁先红了脸,居尘放在腿上的小手蜷缩,蓬山王眸光回转,轻咳一声。

吃过午膳,吐蕃大?王邀请宋觅前往白宫左侧的盛大?草场。

赛马是吐蕃百姓最喜爱的一项竞技,当地所有传统节日与?宴席上,几乎少不了赛马。

赛马包括传统赛马,骑射与?马术。

宋觅在北御苑百步穿杨,威名传入吐蕃,成?功激起本?地将领的切磋之意?,宴席过后,宋觅接受吐蕃第一首将图鲁邀请竞比骑射,不遑多让。

图鲁技失一筹,话里话外不服,遭到卢枫一场隐喻“输不起”的讥讽,却把话题转移到了两国女子的差异上,“我们吐蕃,可不是只有男人会骑马。”

话音甫落,他躬身上前,从?吐蕃王室中,邀出一位十五六岁的姑娘,翻身上马,在众人面前,展现了一出优越的马术表演。

周围臣民观之皆抚掌称赞,驻蕃使眉宇微蹙,在宋觅耳旁道出这位姑娘的来历,原是吐蕃臣民期望大?王续弦的亡妻表妹,海兰。

而?如?今大?王娶了汉人公主?,先王后一族包括图鲁在内的人,后族一脉地位受到动摇,自然心中不悦。

果不其然,图鲁下一句话,便?扯到了永安身上,要求她下场应战。

永安性情温婉淡泊,与?世无争,偏偏吐蕃民风最是慕强,臣民见他们新来的这位王后瘦弱娇小,说话声如?蚊讷,似是不敢上前较量,不禁纷纷露出不喜之意?。

居尘服侍永安身旁,借着为她通译的机会,忍不住站起身,上前同吐蕃大?王作揖道:“公主?不擅马术,却并非不擅赛马,只是不好?与?人相争,臣记得吐蕃赛马竞技中,有一项是‘骑马拾哈达’,大?王若是有兴,愿为公主?举起哈达,公主?必当接受大?王的欢迎喜意?。”

吐蕃大?王听来甚悦,颔首答应,居尘回到永安身旁,将她强行推她上马一事,委婉告知?。

宋觅坐在永安前边一隅,竖起耳朵,听见居尘欺负永安暂时听不懂吐蕃语,竟诓她说是吐蕃大?王想要同她玩这么一场游戏,促进两国文化交流,忍不住回眸瞥她一眼。

居尘神情淡然,将永安拉过一旁,无视他的视线。

永安轻而?易举上了当,翻身上马。

吐蕃大?王此前并不知?晓这个柔弱的小姑娘竟还会骑马,见她上马拉缰的动作如?此熟稔,愈发生出喜爱之情。

居尘知?晓吐蕃臣民慕强,虽说日久见人心,但若永安能一开?始展露锋芒,得到臣民爱戴,可以少吃不少苦头。

她俩的马技均得过娴宁郡主?亲自点拨,永安看?似柔弱,实?则马技超群。

然场上状况出人意?料,吐蕃臣民见大王高举哈达,机会难得,纷纷请求出战,其中不仅有海兰,布赞王子也有意入场相争。

男女之间毕竟存在体型差距,为显公平,男子需比女子多跑一圈,方可抵达终点,做最后的较量。

永安初始落后,后发制人,没过两圈,她便?胜过了女子前列为首的海兰。

永安骑马冲刺,眼看?即将到达终点,布赞在她身旁,却同另一名猛将之子相争起来,两名少年怒火上头,不惜以马相撞,布赞一时不注意?,从?马上摔了下来。

但他终没有摔痛,因永安及时飞跃过来,护住了他。

“你没事吧?”永安以手撑地,掌间蹭破一块皮,血肉模糊,却还是忍痛先扶起了布赞,温言询问。

布赞明明说得一口流利的中原话,偏偏欺负她听不懂吐蕃语,见她手掌出现血迹,张口斥了她一句。

脏话总是不分国界的,永安蛾眉微蹙,听不懂,但直觉他在骂她,意?思应该是笨蛋,傻瓜一类。

“你要输了!”布赞扭头看?向奔向终点的海兰,这回用了中原话。

永安将他拉到一边检查,“这不重要,你有没有受伤?”

输赢还不重要,那什么东西重要?布赞这等自出生以来,便?被教导“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理念的少年,根本?理解不了眼前这个女人的想法。

他只知?道后来,当他被吐蕃大?王要求感恩戴德,前往王后的宫殿给她送药,质问她为什么要来救他,永安眨了眨一双水汪汪的星眸,莞尔说出因为她现在是他的母亲,布赞心中一沉,一点儿也不喜欢这个便?宜娘亲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