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敏这人是不折不扣的行动派,她没反应过来,还可以得过且过,一旦反应过来,让她不去思考如何快刀斩乱麻,对她而言是一种变相折磨。事实如此,容不得程敏向利益看齐,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她自有自己的道德底线。她不喜欢女人,更不喜欢陈太太,性和爱都是讲缘分的。明知无缘,若再利用这点吊着对方,未免过于缺德。

包房内的女人们正闹腾得欢,唱歌喝酒摇骰子,玩得起劲。气氛最热烈的时候,曲娴送了她的相好一份相当贵重的礼物,还即兴上演了一段真情告白。

程敏静静坐在那,仿佛眼前的一切是一场电影,而她是观影人。她发现曲娴不是玩玩而已,她是认真的,否则不至于又是真情告白,又是房车相赠。

可惜,她敢说他们之间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横在这两人之间的不仅仅是阶级。

程敏想入非非,有意当个观影人,她身旁的陈太太却无意安心看电影,手欲往程敏大腿根部挪,程敏终于不堪其扰。同性之间的性骚扰同样是性骚扰,她难以忍受。她索性站起身来,试图以去洗手间为由暂时避开陈太太,再静下心来想一个对策。

“阿敏,做什么去?”陈太太见她站起身,问了一句。不管,问是一回事,心里有没有数是另一回事,程敏的躲避她看在眼里。

程敏这会已经笑不出来了,幸好包房里的灯光较暗,旁人无法轻易看清她的神色,否则所有人都能看见她那总是微微上扬以表亲和的唇角,没有丝毫弧度。

“去趟洗手间。”她听见自己这样说。

在陈太太眼里,程敏的神色晦暗难辨。但她不慌,悠然道:“你对这不熟,我带你去吧。”

陈太太说得真诚,话里却早已布好陷阱等着程敏陷进去。

很长的沉默,长到令人产生时间静止的错觉。

“好。”程敏说。

程敏哪会不知跟她走无异于主动跳进火坑,可她仍决定让她带路。究其原因,不过是因为那一刹那的灵光一现让她想清了许多事情。

有时候,她总是习惯性地遗忘一些事,最容易被她忘记的是,她从不软弱。

这两天有点忙,提前给大家打个预防针,大概率隔一两天更一次。

衰草第八章 对峙

第八章 对峙

偌大的房间里,零零散散落了满床玫瑰的白色大床最为瞩目,其次是床头上挂着的那副印象派油画,光与色的变化朦胧又不失美感。但依程敏的眼光来看,这二者放在一起,是埋没了这幅画,玫瑰的艳与画的冷难以相融。这令她不由自主想起初见陆皓楠时的情景,他的清冷和那幅画作的斑斓,天生就该放在一起。

“我想知道理由。”程敏扫去床边一隅上的花瓣,花瓣在空气中翻了个身,轻飘飘地落在羊毛地毯上。

陈太太喜欢她的聪明,她靠近她坐下,从手袋里掏出烟盒,晃了晃盒子,“介意吗?”

程敏不喜烟味,陆皓楠也抽烟,但从不在她面前抽,因为她每每闻了烟味都要皱眉头推他,久而久之,他的烟瘾都淡了不少。

她说,“请便。”

陈太太翻出一个打火机,火苗从火机的小孔里跳出来,轻快地跃动着,丝毫不受周遭气氛的影响。她那涂着朱红指甲油的手指夹着烟,点燃香烟。

呛人的烟味散发出来,程敏的脑中浮现出好几个化学名词。

陈太太吸了一口,吐出一个个环环相绕的烟圈,她说:“阿敏,你是个聪明人。你这样的女孩,贪婪,自私,也最会审时度势。今天你来,说明我没看错你。”

还是女人最懂女人,程敏觉得她对自己的形容十分中肯。

“以前我跟你说过,你很像我。”她缓缓道来,似是在说一个久远的故事,“其实你不是像我,是像另一个女人。”

这点程敏猜到了,哪有人会对一个像自己的人眷恋如斯,像自己是假,像自己爱的人才是真。

“我跟她青梅竹马,谈过恋爱……”她说着眯起眼睛,吞云吐雾的时候,定定地盯着雾中的某一点,好似其中藏着宝藏一般,“后来我家出了点事,我迫不得已跟老陈走到一块,跟她就散了。”

程敏见过陈太太的老公,更恰当地说是在网上见过。她老公长相实属一般,发福,如同大多数中年男人那样挺着个啤酒肚,留着亮得反光的光头,和陈太太这种风情万种的女人简直是天差地别。况且,她看得出来,陈太太的眼光极高,审美不错并不是单纯附庸风雅的人。一般来说,这种人对另一半的要求会比较高。程敏之前就猜过,要不是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要不就是另有隐情。

程敏是一个很好的听众,等了好一会,确认对方不会被自己打断,问,“所以呢?”

陈太太就笑,“你可以叫我文娟。”

程敏听了也是一笑,问:“她这样叫吗?”

这个问题问到点上了,陈太太的眸光一黯,起身去拿烟灰缸,在边缘敲敲烟灰,答:“没错。”

程敏点点头,酝酿了一下,说,“陈太太,你说我贪婪,自私,会审时度势,是对的。很凑巧,这样的一个人,像足了你心上的白月光,还出现在你面前。因此,你就想,这样一个人,做替身情人的最佳人选被安排到你身边,这一定是上天的意思吧。”

她揉了揉因长时间未变换坐姿,而略有酸意的腰,“很完美的想法。但是,你想错了一点,我最恨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我不会让自己的生命屈从于他人意志。”

程敏的笑容忽然变得有些讽刺,她像是一条盘在树上养神的毒蛇,待时机到了,便趁人不备狠狠地咬了对方一口,她说:“不像你。”

陈太太动作一滞,像是因她的话而受到不小冲击,但她很快反应过来,碾灭了烟头,道:“阿敏,你还是太年轻了。”

听了这话,程敏站起身来,正好踩在玫瑰之上,她饶有兴味,说:“陈太,很多时候,输赢不凭年龄而定。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多说无益,我不会跟你发生任何事。你要是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咱们还能当个朋友,如果不能,那就算了。”

陈太太面色不改,说:“阿敏,我很好奇,你有怎样的资本来跟我说这一句话?”

程敏眨眨眼睛,俏皮地说:“我没有资本,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大不了我回香港,陈太太您的手没那么长吧。”

她答得滴水不漏,但陈太太是个人精,听她这么一说,反而警觉起来。只是,陈太太查过程敏的背景,很普通的一个女孩,也没见有跟什么特殊的人来往。一时之间,她不知自己的判断有无失误。

程敏见她面色不虞,没兴趣再伪装下去,卸下面上的笑容,说:“我对她人的私生活不感兴趣,对评判是非对错与设立道德标准也没有什么兴趣。今天我走出这里,全当没来过,你可以放心。”

“但我还没说你可以走。”陈太也站起身来,两人的身高差不多,对视的时候,还真有点对峙的意味。

程敏笑,“往事不可追,来者犹可待。陈太,如果我是你,我不会用这种方式来玷污那份感情。”

她说完话,稍稍地被自己的才华打动了一下。

“可惜你不是我。”陈太太一字一字地说出这句话。

程敏惋惜道,“可惜我也不是她。”

她继续说:“我高中时期,有一次,在红磡体育馆看完演唱会。凌晨回到家附近,路过我家大厦后的一条巷子,啧,香港的老楼本来就拥挤,那巷子窄得不行,偏偏那个醉醺醺的露阴癖运气不好碰到了我。你猜怎么样?被我踹了一脚,跑都跑不动。要不是我法律意识强……脏了我的眼睛。不过我对同性向来仁慈,所以今天你摸我那两下,算了,咱们就这样吧。”

她把陈太太跟一个露阴癖相提并论,陈太太脸上还是挂不住了,她气极反笑,“程敏,从我身上,你可以轻易得到许多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