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夏天再度降临。

进入孕中期，程敏每每对着镜子都觉得自己的肚子是个正在膨胀的气球。不过，这是夸张的说法。由于营养师把她的饮食控制得很好，陆皓楠又天天督促她健身，所以她的肚子和怀孕四个月时相比顶多是稍微有了点变化。若是不知道的人看了，可能会觉得她不是怀孕，而是吃得太多了。

做产检的时候，医生告诉她，如果能继续保持下去，顺产不成问题。程敏原本就更倾向顺产，听完医生的话，她越发自觉。陆皓楠跟她磨了三个月，看到此情此景，不由松口气。

陆映岚和程敏的关系好，常来做客，没少见到陆皓楠紧张的样子。她私下偷偷跟程敏说，“我怎么觉得是二哥怀孕了呢？”

程敏深有此感，他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她不难感觉到他比她要紧张许多。有一回，她盛汤的时候不小心被汤溅到手背，皮肤上立刻出现几个小红点。他看见后，当即把眉头皱得紧紧的，说什么都不肯让她再自己动手盛汤。程敏觉得他的神经绷得太紧了，他却常有理，说是小心驶得万年船。程敏拿他没办法，只好掰着手指头数日子，期盼分娩日的到来。

不过，说归说，程敏必须得承认陆皓楠是个很称职的准爸爸。工作再忙，他都会空出时间陪她去产检，而且去了也不是当摆设的，他比程敏这个准妈妈要认真许多，还时不时向医生请教问题，像一名虚心向学的好学生。日常生活中，则是无微不至。比如，他暗中学习了许多孕产知识，知道孕妇到怀孕中后期容易腰酸浮肿，于是，他便特意透过相熟的医生找到专家咨询，学了些按摩手法。每晚帮她抹完预防妊娠纹的护肤品，会给她按上一会。

在胎教这件事上，他就更上心了，睡前总要讲一两个胎教故事给宝宝听。其实程敏觉得他讲得很一般，平平的语调使得原本十分有趣的故事听起来干巴巴的，有点索然无味，宝宝听了大概会想睡觉。但是，至少精神可嘉。而且她让他中英德三种语言换着讲，如此一来，如果宝宝真的受他影响，讲故事的能力乏善可陈，那至少还有语言能力可以补足。

一个又一个平淡而温馨的日子悄然翻页。无数个夜晚里，程敏在睡梦间感受到身边男人的体温时，都会觉得格外安心。并且，她会偷偷地想，她为她的孩子找了一个很好的父亲。

怀孕五个半月时，程敏第一次感觉到较为明显的胎动，

彼时，她正惬意地靠在男人怀里，双腿屈起，懒洋洋地阅读莎士比亚的诗集。看到某一行的时候，她心中一动，突然出声，念道：“衰草枯杨，青春易过。”

陆皓楠原先在和沈秘书交代一些琐事，听她这么一念，顿时把注意力转移到她身上。

她顿了顿，继续念道：“请来吻我。”

说着，她把碎发夹到而后，右手食指点了点自己的脸颊。

陆皓楠看不见她的正脸，但他知道，后一句不在书上，在她眼里。他没有什么表示，淡定地说：“顺序不对。”

程敏蓦地转身，本欲控诉他不解风情，结果话未出口，全数被一个热吻赶回心中。

陆皓楠放开她后，她的耳朵有些泛红，他捏捏她的脸颊，笑道，“你不转身，怎么吻你？”

竟是被他耍了。

程敏认清事实，往旁边挪了挪，远离他的怀抱，以表抗议。忽地，一阵细微的动静自腹部传来。那是一种很微妙的颤动。

春风照拂绿叶，繁茂枝叶随风起舞，它们颤动着，焕发生机与活力。

程敏觉得，就是这样的颤动。

陆皓楠见她猝然僵在原地，颇有些疑惑，他担心她有什么不适，当下关切道：“哪里不舒服？”

程敏缓缓抬起眼，她仔细地感受了下，确定后，连忙拉过他的手，对他说：“你摸摸看。”

他闻言，试探着把手覆在她的腹部上，顷刻间，他不仅摸到了她光滑的肌肤，还摸到一阵轻微的动静。

现在，他明白了程敏僵住的原因，因为他与她有相同的反应。

陆皓楠足足愣了半分钟才缓过劲来，他眸中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他说：“它在动。”

也许，那个小生命感觉到了父亲的手，它又动了一下。它似乎是翻了个身，动静大了一点。

程敏感觉到它的小动作，笑吟吟地说，“我觉得它可能会很调皮。”

陆皓楠忆起一些事，笑而不语。

她没留意到他的表情，思索了下，道：“不知道它是女孩还是男孩。”

陆皓楠没想过这个问题，在他看来，男孩女孩并没有区别，他问：“想知道？”

程敏眨眨眼，“还是保持点神秘感，等四个月后再揭穿谜底吧。不过，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希望能长得多像你一点。”

他自然知道个中缘由，他唤她，“敏敏。”

“嗯？”

陆皓楠半开玩笑地问，“是不是我长得难看点，你就不会爱上我？”

程敏直觉这是个需要谨慎对待的问题，若是行差踏错，他这个心眼多的，指不定想到哪里去了。她说道，“没有如果。你就是你，你刚好长成这个样子，而我刚好爱上你这个人。一切水到渠成，恰如其分。而且，如果我丑一点，或者笨一点，你也不会爱上我吧。”

陆皓楠明白拘泥于这种问题毫无意义，只是他始终难以完全宽心，或者说，他对程敏总有些不放心。这可能算是一种后遗症。

程敏像是知道他的所思所想一般，又道：“这个结论只适用于我们相爱以前。我们相爱以后，会一起变老，所以就别互相嫌弃了。”

她的话有点俏皮，却不乏真诚。

陆皓楠听她一口一个“相爱”，颇感愉悦。他的心间唯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他怎么那么容易被打动呢。

若是他的下属听到他的心里话，表情恐怕会十分精彩。

番外四

程敏在陆皓楠怀里醒来时，他还在熟睡。程敏知道他近来忙于公务，比较疲累，就打算让他多休息一会。

她轻轻地拉开他的手，掀开被角，撑着手臂，有些艰难地坐起身来。在她起身的那一刹那，肚子里的宝宝心有灵犀地给了她一脚，似是在和她打招呼。

八个月大的胎儿已经很健壮了，这一脚，让程敏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受到冲击。

程敏无声叹息,她肚子里这个实在不是个乖巧的，成天乱动，不是在翻身就是在“练拳”。

她挪到床边，一只脚踏到地上，不经意地往下瞥了一眼，和前几天比，脚上的浮肿消了不少，至少没有猪蹄的雏形了。

和多数孕妇一样，到了孕后期，四肢浮肿、尿频、腰骶部酸痛等症状一一出现。程敏整天好吃好喝，无忧无虑，十指不沾阳春水，却还是会因为身体上的各种不适，时而大发脾气，时而敏感郁闷。

陆皓楠担心长时间这样下去，容易引发抑郁症，提议过要找心理咨询师，程敏觉得他太大惊小怪，制止了他。

不过，他所担心的不无道理，孕期激素水平的升高给情绪带来很大影响，的确会有患上抑郁症的风险。程敏就自己多注意了点，尽量参加娱乐活动，好忽略那些令她不快的症状。

程敏慢吞吞地下床，想着今天要去陆皓楠他爸妈那，便进了衣帽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