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子隽道:“再去给母亲说这件事之前,咱们得先去给聂大叔通个气。”
毕竟宋喜桃以后是要给聂大叔当学徒, 刘子隽想着还是要去和他聊一聊, 只有两人的想法合拍,这样宋喜桃从刘府出去以后才能好好地学木匠活。
若是聂大叔这个人不太行,刘子隽只好再请人寻摸一个好的木匠来教宋喜桃。
秦树颍和焦明恩自然是刘子隽说什么就是什么,宋喜桃也觉得这话有道理,几人得了空便偷溜出府往梧桐巷子聂大山家里去了。
往日里刘子隽还从来没来过这样的窄小巷子, 感觉自家的马车都进不来。可是吧,看着各家开着院门,绳子上晾着衣裳,还有小鸡溜溜达达地在地上叨叨叨, 猫咪踩在院墙上摇着尾巴巡视,感觉也真是怪有意思的。
宋喜桃先把他们几个带到自己家里去了, 让他们喝杯茶歇一歇。宋家没有一个人在, 喜桃奶应该是出去挖野菜去了。刘子隽就到处瞧,感觉这小小的院子哪里都新奇地很。
几人休息好了就往聂大山家里去,这会他正蹲在地上做一个像蘑菇一样的东西,反正刘子隽不知道这奇形怪状又大大的木头架子是干什么的。
见宋喜桃带着小伙伴来了,聂大山也不知道这新来的人是谁,只招呼道:“喜桃,你又休假了啊?这回想要啥跟叔说。”
刘子隽走过去也蹲下来十分自来熟地问道:“叔, 你这个是做什么呢?”
“这是给猫猫玩的,还是萱娘跟我说的呢, 做一个大架子给小猫它们爬着玩,再在上面编几个窝留着晚上睡觉用。”
刘子隽四处张望了下,发现有几只小猫咪正懒懒地趴在地上或是墙头上,好像都在睡觉。各自躺得四仰八叉的,一点都不怕人。
一旁的佟佑也在刨木头,不过他只是在刚刚几人进来时微微笑了笑就没什么动作了,这会接着在刨木头。
宋喜桃给几人解释道:“他不会说话。”刘子隽点点头,接着看聂大山做的这个大架子。
秦树颍和焦明恩也是好奇地很,这聂大山的手灵巧得很,感觉看不出名堂来,各种七七八八的被他一组装就完成了。
这个有点像蘑菇又有一点像晒菜干的架子,总之做好了之后,聂大山就抱来几只小猫咪让它们在上面接着打盹。
这时,聂大山才发现这几人来了好久,可是也没说是来干什么的,于是喝着茶水问宋喜桃。
这一问,宋喜桃倒还忸怩了起来,有一些不好意思说。因为自己想要学木匠手艺,还不知道聂大山肯不肯收这个徒弟呢。
刘子隽更是等不及了,这事一天不替宋喜桃办好,刘子隽就感觉心里有块大石头似的。于是直接开口帮问道:“聂大叔,喜桃想在你这学手艺。”
聂大山喝水喝到一半,听到这消息,连嘴里的水都忘了咽。他瞪大了眼睛瞧了瞧刘子隽又扭头瞧了瞧宋喜桃,宋喜桃眼睛亮晶晶地回望过去,就等着聂大山说话呢。
“这,这,你娘答应了?”聂大山好不容易把嘴里的那口茶水咽下去,第一件想问的是就是这个。那宋婶子能说会道可是个厉害人物嘞,要是让她知道了,聂大山感觉自己可说不过她。
“聂大叔,你只管说你愿不愿意,我爹娘那只管交给我们去说服。”
聂大山忍不住又开始上下打量起这自己看着长大的宋喜桃起来,他过了年都十岁了,虽不高不壮,可是有耐心。这是那一阵子两人一起给侍郎的小郎君做小马驹时,聂大山发现的。
要知道有时候做木匠活可是得耐得住寂寞的一件事,有时为了打磨一件材料,便是坐上一整天也是有的。若是个急性子,爱热闹的,聂大山就不乐意教。
比如自己去年收的那个小徒弟佟佑,也是个安安静静踏实干活的好孩子,聂大山就喜欢和这种人在一起。
宋喜桃确实是这种人,而且人家放着念书考科举的路子不去,要来学做木匠。聂大山觉得光是能下这种决心,那宋喜桃以后也指定做得好活。
想到这,聂大山斟酌着开了口答应道:“只要你能让你爹娘、阿奶都同意,我就愿意收了你这个徒。”
宋喜桃和刘子隽相视一笑,立即抱在一起蹦蹦跳跳了起来,就连一直以来不大理解的秦树颍和焦明恩也忍不住欢呼了起来。随后几人就拉着聂大山和宋喜桃,非要二人现在就行拜师傅的那套礼。
聂大山被几个小孩拉扯着,挣脱不得,只大叫道:“你娘,你娘还没同意呢?!”
最后聂大山还是喝了宋喜桃的茶,莫名其妙地就又多收了一个徒弟。宋喜桃磕头的时候,佟佑就在一旁乐呵呵地看着,这套动作他当时也做过呢。
回到了刘府,刘子隽却是半刻也等不及,就去正院找了刘夫人。把这事一说,道:“母亲,反正喜桃已经想好了,咱们还不如成全他呢。”
刘夫人对这事自然也没什么别的想法,不过就是一个奶娘儿子不愿意做伴读了,难不成还要强逼着人家留下来吗?
再说刘夫人也知道宋喜桃那孩子和刘子隽关系好,愿意为了他来当这个说客,所以当下就答应了。“那宋嬷嬷那里我跟她说一声就得了,到时给他些赏钱,你就自己看着办吧。”
在刘夫人眼里这就是一句话的事,转过头就叫人把宋嬷嬷叫来了,而后当晚宋喜桃就背着小包袱出了刘府。
宋婶子去西角门送喜桃走的时候,说话都是咬着牙的,那模样感觉便是下一秒要咬人,宋喜桃都信。
“娘,你和爹在这儿就好好的啊,我回家去了,明儿我就去聂大叔家里干活。”
要不是刘夫人亲自发了话,这件事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了,宋婶子才不会这么轻易地就让喜桃回家去了呢。可是眼下木已成舟,那还有什么法子。
宋喜桃出了西角门,三步并作两步地就跑远了。宋婶子捂着胸口,看着橘色夕阳下宋喜桃蹦蹦跳跳渐渐远去的背影,觉得自己真是命苦。
宋喜桃却是没回家,而是一路跑到了魏家食肆里去。被闷在刘府上有大半年的日子了,那儿什么熟悉的人也没有,而且规矩很多,这会终于能出来了,宋喜桃觉得第一件事就是去找魏宜茂和赵丰年,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
这会正是魏家食肆忙的时候,宋喜桃一进门就瞧见魏宜芳忙个不停,给这个倒茶给那个上菜的,魏阿娘坐在柜台后面收钱。
魏宜茂也在招呼人进来吃饭,一眼瞧见了背着小包袱的宋喜桃,还有宋喜桃脸上喜气洋洋的神色,立即就懂了。
但是眼下还不是说话的时候,魏宜茂使个眼色让他去后头歇息去。但宋喜桃哪里愿意,这会正觉得自己浑身都是使不完的力气,当下就开始和魏宜茂、赵丰年二人开始招呼客人了。
忙活了一个多时辰,食肆里的客人才终于都吃完了,这才轮到食肆里的人吃晚饭。
魏宜萱知道宋喜桃从刘府出来了,特地给他做了一大碗鲫鱼汤。现在的鲫鱼都不大,魏宜萱就把几条小鲫鱼炖得烂烂的,把残渣捞了出来。这奶白色的鱼汤再放几块嫩豆腐进去煮,最后撒上葱花。
这样一碗鱼汤豆腐,鲜香可口,这样的春日里吃最是合适不过了。
这也是宋喜桃的最爱,他一见端上来的这一大盅汤,就知道一定是为自己做的。当下就朝着魏宜萱道谢,“谢谢大姐姐。”
桌上的人,魏老爹、魏阿娘还有江婶子和江昱舟,都好久没和宋喜桃一起吃过饭了。原本以为这孩子去了侍郎府上以后肯定会走科举路子,没想到兜兜转转后来还是回到了梧桐巷。
魏老爹有些惋惜,觉得原先宋喜桃有多好的造化啊,干嘛不去接着念书呢。宋喜桃捧着汤碗喝了一口鱼汤道:“魏叔,我从小就和茂哥还有丰年一起长大,你还不知道我们三个嘛,都不是读书的料子!”
听到这话的魏宜茂和赵丰年都低着头痴痴地笑,半点都不觉得羞耻,还觉得宋喜桃这话说得再正确不过了。
宋喜桃说得理直气壮,把魏老爹说得哑口无言了。是了,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三个孩子从小看了书就头疼的,哪里能坚持十几年如一日的读书呢。
魏老爹叹气,又抬起眼瞧了瞧对面坐着的安静吃饭的江昱舟,这才把这口气给顺了下去。好歹巷子里还有一个独苗苗,魏老爹也算是欣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