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理看到他后背的伤口裂开了,转头去柜子里再拿止血布,忽然听到了身后自以为很轻的脚步声,垂下眼睛,觉得自己不应该把剪绷带的剪刀放在床头的

“哈,放我出去。除非你的脑袋被我拿来当球踢。”

宫理回?过头去,果然,平树脸上是张狂轻慢的表情,手上捏着剪刀,将剪刀对准宫理脖颈。他咧着嘴角,虽然眼神中还透露着对自己身高的惊疑不定,但硬是能强装出天不怕地不怕的疯狂样子,笑容更大:“开这么好的车,很有钱吧,我要的也不多,把你的现金、珠宝之类的给我就行。”

凭恕已经出现了啊。

那就是平树已经杀死?了第一位虐待他,逼迫他送货的头目。但北国和新国边境极其混乱,哪怕是两个人格,但都还是同龄的小?孩,怎么可能会?一下子就摆脱那个环境。

估计在14岁之前,平树还是辗转在多个组织手底下,被胁迫着做差不多的走私生意,直到他充分积蓄实力?,一鼓作气逃入了新国。

宫理缓缓伸出手去。

凭恕这时候也才十一二岁,虽然比平树要强又狠厉,但还是个小?孩。他瞪起?眼来,肩膀肌肉绷紧,把剪刀又使?劲儿?往宫理脖颈上按了一下:“你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如果仅仅是对他态度温和,平树和凭恕短时间都不太可能信任她,甚至有可能不知?死?活地下车逃跑。

最好的办法就是先胁迫震慑他。

宫理左手抓住他肩膀,右手抓起?旁边的药瓶,猛地朝他腰腹用力?探去。凭恕没看清药瓶,以为是某种刀,果然立刻开启了自己收容的能力?,想要将刀收容进?体内避免受伤

然后他闷哼一声,惊恐的看着宫理的手臂都探入了他体内。

凭恕整个身子剧烈的抖起?来,既可能是因为他年少还没有习惯忍耐收容的痛,也可能是凭恕因为吃了太多苦而对收容能力?的极度恐惧。

他明明整个人哆嗦的都像是筛糠一样,手背上青筋鼓起?,却仍然不肯松开作为武器的剪刀,嘶哑道:“我要杀了”

宫理从他腰腹中,拽出了一样东西。

凭恕低头看过去,吓得猛然后退半步,惊恐的看着她手里拎着的东西,和她的脸。

宫理拎着自己的脑袋,笑道:“要我的脑袋吗?我可以再把现在这个割下来给你。”

凭恕也注意到,自己刚刚剪刀划破她脖颈的浅浅血痕,转瞬之间就消失了……他立刻就意识到,这个女人是他杀不死?的。

凭恕脑子显然在拼命运转,他突然扯起?床铺上的薄被朝她扔去,转头就用手里的剪刀砸向旁边的车窗玻璃。

当然,结果只有他手震得发麻,窗户上连划痕都没怎么留下,显然这辆房车的制造水准,已经超越了在边境干底层走私的凭恕的见识,他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脸上一副“被关进?了高科技囚笼”的恐慌表情。

宫理捡起?剪刀,也注意到凭恕的存在已经让后背的伤口开始缓缓愈合了,道:“坐下来。”

凭恕再转过脸来,面上已经堆起?了假笑,老老实实坐在了床边,嘴上甚至已经讨好道:“老板,我别弄脏这床。啊坐坐坐,这就坐”

他这副贱骨头的样子真的不多见,再考虑到之前他表白失败一气之下沉到意识底部不肯出来,宫理已经很久没见到他了。她饶有兴趣的盯着他看,忽然抬手将剪刀贴在他脸颊上。

凭恕果然瞳孔一缩,他比平树更在意脸,连忙道:“老板要什么货的话,我回?头给您带,您、您别……”他努力?学大人的油嘴滑舌,却说的不太利落。

宫理:“我不需要货。我需要你为我做事情。”

凭恕立刻道:“您要把东西带到哪儿?去?铁城还是?”说这话的时候,他目光有些疑惑地往外看去,显然外头橘红色的风沙与废墟,和他记忆中任何一个地方?都不一样。

宫理:“不用,你就听我指挥就行。”她把自己的脑袋放在床边:“我可以先告诉你,我是杀不死?的,你也是不可能打?得过我。你敢做任何伤害我的行为,我就……”

她看凭恕那副假笑背后惊惧的样子,心里很难受,但她也知?道凭恕绝对是野性未驯,如果她不威胁,他绝对会?找机会?崩了她。

宫理露出微笑:“我就把你肋骨一根根掰断插在你肚子上当生日蜡烛。你不是能一直骨头生长吗?掰出来二十多根对你来说不是难事吧。”

凭恕这个年纪哪里有心机,完全被宫理对他的了若指掌吓到了,有点呆若木鸡。

宫理拿起?了旁边被扔着没管的盖革计数器:“首先,外面辐射浓度很高,除非我要求,你不要轻易下车。其次,绝对不要摘下你脖子上的项链,它是防辐射的保命玩意儿?,摘下来几个小?时内你就会?呕血溃烂而死?。”

凭恕表情慢慢切换成?了平树,他坐姿更乖,两腿紧紧并?着,迷茫却听话地点点头:“……老板,我们这是在哪儿??”

“我叫宫理。我们在一个很危险的‘天灾’内部。”宫理对平树更放心一点,打?开了旁边的柜子:“你先换一下衣服,别挠后背。”

她伸手摸了一下他后脑勺鼓胀的地方?:“还疼吗?”

平树没想到宫理会?离他这么近,屏息紧张道:“……不疼了。”

宫理走到厨房中去倒水,其实余光在偷偷观察他,平树光着脚走出来,房车内虽然有些混乱,但电器、装饰都非常顶端,他小?心翼翼地摸着皮质的防撞内墙,木制的柜门与洗碗机,也打?开了衣柜。

那个衣柜挂的都是平树自己的衣服,但他带的衣服不多,都是简单的卫衣或短袖。灵魂只有十一二岁的平树,仍然是惊喜地触摸着那些面料很普通的衣服。

衣柜里有弹出式的镜子,他拿起?一件衣服转脸看向镜子,显然被镜子中二十多岁的自己吓了一跳,惊愕地仔细打?量着镜中的自己。

宫理感觉到平树好奇的目光朝她看过来,宫理连忙转过头想要装作很平常的样子。很难说明现在的情况,宫理觉得平树看到镜子里二十多岁的自己,肯定能给自己找到自洽的解释。

平树轻声道:“这些,我可以穿?还是说只有哪件是给我的?”

宫理将手上的血迹洗净,靠在橱柜边:“都是你的,你随便选一件就行。”

平树挑了一件蓝色的T恤,套在头上穿了,看他穿衣服时候那伸着胳膊的样子,一看就还是小?孩。他还不知?道穿拖鞋,光着脚踩在地板上。平树拎着衣领,闻了闻衣服上的香气,忍不住露出一点笑意,但注意到宫理的目光后,他收起?了笑意。

宫理一直觉得平树比凭恕更敏锐一些,他察觉到T恤正正好好,更是有些迷茫,而且他习惯性地抱着胳膊,护着自己的肚子,像是怕被人突然把货物塞进?身体里。

平树抬起?眼小?心翼翼望着她:“那个……老板,需要我做什么吗?”

宫理透过他,仿佛看到了遍体鳞伤的小?平树。她之前连接塔科夫的系统时,窥见过他的童年,忍不住想起?他坐在木箱上小?口啃面包的样子,他被又打?又踹抱着脑袋蜷在地上的样子,他被塞了好多货物疼得受不了哭起?来的样子。

那时候她心里就翻涌不已,想着如果她在场,一定要带他走。

宫理对他挥手道:“你过来。”

平树走过来,但跟她还有一臂多距离,紧绷着还是有些害怕。

宫理:“再过来一点。”

但他也只是挪了一小?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