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理从兜里掏出来,已?经只剩下干枯的花瓣:“可惜,花总有枯时。”

连接着绛响身体的血根也?逐渐枯萎,他身体猛地往下一坠,晃了晃,从上头掉了下来,宫理跑了几步,伸手接住了他的躯体。

绛响笑的像砂纸磨木头:“幸好?就半截了,否则我的体重能把你那烂腿压断。啊,难道?我有幸死在女人的怀里?”

宫理笑:“不太行?,我这儿不办这种临终关怀业务。”

绛响笑的咳出了几丝血沫:“我们赢了……带我走吧,我快恶心死这地方了,我不想待在这儿。”

宫理:“大哥,看在我手里拿一堆东西,还要?推着同事的轮椅的份上,你也?有手,你要?不抱着我?”

绛响笑的不行?了,宫理真把他背在身后,他仅剩的手臂攀住她肩膀,宫理从包里拿出几件衣服,把他用衣服缠在自己?身上。

绛响道?:“你有对象吗?”

宫理:“怎么了?现?在追我有点晚哦。”

绛响笑:“不,我是在想我现?在把脑袋放在你肩膀上,是不是不太好?。你另一半不会打?我吧。”

宫理走了几步,沉默片刻道?:“……你要?是累的话就靠一会儿。”

宫理一瘸一拐的推着金属浮空椅子往外?走。

像个在舞台上一鸣惊人后依旧坐地铁回家的素人,走入了那漆黑的甬道?,背包上的核能灯随着轻晃,照亮了她的脚步。

秧苗几乎是紧跟着她的步子般蔓延开来。外?神与眷族都已?死亡,她自然没有飞起来的能力了。

她成为眷族之王不过数个小时便变回了常人啊。

而绛响虚弱的挂在她身上,他努力想要?跟宫理说几句话,宫理都愿意搭腔。

或许俩人更早相?遇,能成为插科打?诨的朋友,两个人都是满嘴跑火车的,漆黑的洞穴中,回荡着绛响被她逗乐的沙哑笑声。

走出巨大的地下空洞时,外?头依旧是昏暗夜色,宫理看到那些污秽者已?经停止了祈祷与跪拜,它们趴伏在地上,身子干瘪,或许刚刚死去。

此刻无?数的灵魂或许也?正在静静的向天?空升去。

她有些走不动了,却还是咬牙将?绛响往上背了起来。

绛响气若游丝,嘴还不肯停,他真爱说话,之前封在春城内无?人交谈的时候,他估计快憋死了,这会儿就不停地说,到后来声音就变成低低的嘟囔。

宫理在夜色中辨认着山头的方向,就听到绛响搭在她肩膀上的红发渐渐变为灰色,他沙哑的声音轻轻道?:“……你能带我……回定?阙山吗?只是我没有东西能给你、能做这一行?的路费了。”

宫理笑起来:“再给我一朵小花吧。”

……

“宫理!宫理!醒醒!”

宫理努力睁开眼睛。

她看到了微弱的光。像是太阳穿透厚重的雾霾。

她看到无?数山头的轮廓被光照亮,她眼前有了除了蓝紫色以外?的色彩,也?看到了柏霁之焦急的面容。

不只是他。

还有班主任他们、有左愫老萍和平树。她甚至脑袋都被平树抱在怀里。

宫理咳嗽了几声:“呃……我就记得、我脚一滑摔倒了,好?像磕到头了。”

左愫:“……你不是摔倒了,而是腿断了。”

她低头看下去,自己?右侧被腐蚀的没了一半的小腿折断了。而她坐在一道?气派的山门石阶上,山门上有几个大字。

[定?阙山]

玻璃缸似乎早就醒了,甚至可能是他呼叫其他人过来的,他虚弱的躺在金属椅子上。宫理摸了摸额头,脑袋上肿了个大包,她终于想到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她是送绛响回来的。

可她实在是没有力气顺着山路爬到定?阙山内,只爬了一段,绛响说:到这里就好?,在路旁挖个坑就好?。

她挖坑的时候,他也?用仅剩的一条胳膊帮忙拨土,还在那儿逼逼赖赖:“要?知道?,当时关于要?不要?收留我,门内打?的可厉害了。当时的某几位长老讨厌我,说让七八岁的我从地下爬上来,却在这道?山门处设了个结界,我过不去。然后我就跪在这里幸好?春城不会下雪,我跪了好?几天?……”

宫理把他扔到还昏迷的玻璃缸身上,让他别再乱掺和碍事了。她拿着两根筷子变成的长戟一阵子乱刨。绛响监工宫理给自己?挖坟,还在玻璃缸身上找了个舒适的角度,唯一一只手摸着下巴道?:“但后来也?是那几位长老在我成年后,对我倾囊所受。后来我才知道?,我父亲杀过他们的家人。啊,当然,逼我结婚给我相?亲最多的也?是他们。”

宫理看他如此坦然,挖坑挖的灰头土脸,转头道?:“绛响,你不害怕吗?”

绛响看她:“……害怕死吗?”

宫理点头。

她曾经很长一段时间,甚至现?在,也?都很害怕死,她怕死后没人记得,她怕……没人知道?她死了。

只是她看起来太放肆散漫,就像绛响这样,谁也?不会觉得宫理是个怕死的人。

绛响笑起来:“不怕。我怕活着。宫理,疼爱我的,记得我的人都死了,我从小长到大的地方变成了无?碑的坟场。我更怕寂寞。”

所以他占据的定?阙山才会那么灯火通明。

所以他走到哪儿都让污秽者在没有活人的春城里敲锣打?鼓吹唢呐。

宫理低头继续继续挖坑,绛响嘴欠的在那儿一阵花式加油打?气,在灯烛点亮却寂静无?声的定?阙山山门石道?旁,像深夜归家的路,只有他喋喋不休的声音。

宫理挖的差不多,再起身的时候,才发现?他给她加油的声音已?经听不到了。

她身子一僵,小心翼翼从坑里爬出来,拍拍手看向绛响,他红发褪去变回灰色,半截身子枯萎,几乎只有微弱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