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餐饭，吃得秦昭没滋没味，他胡乱扒饭，听着母亲和秦峥闲聊。多半是母亲问，秦峥回答。秦昭注意到母亲给秦峥多盛了一碗汤，但是秦峥没喝。母亲说着说着，又提到了镜子的事：“秦昭住到这里来之后，把一切弄得脏乱差，真是不像话。”

秦峥说：“跟他有什么关系。”

秦昭一听这话就觉得不妙，他拼命地拿自己那条好腿在桌下踹秦峥，示意对方闭嘴。而秦峥挨了踹，面不改色地将跟前的汤碗推给秦昭：“你刚才一直看这个，想喝是不是？”

“我没想喝。”秦昭觉得秦峥就是故意要害他，“你别乱讲。”

他说着说着，忽然有所感念地顿了一下，结果目光略一转，就瞧见母亲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像林丛暗影里窥出来的面孔，正看着自己。然而好像是他的错觉一般，母亲下一秒的表情，变得极为普通且正常：“想喝就喝吧。”

秦昭默不作声地低下头，心中惴惴不安。于是，他不去碰，这碗汤就这么放着无人去喝了。而晚餐结束后，往常总是直接返家的母亲，却说：“我打算在这边多住两天。”

这是通知式的语句。秦昭隐约感到不安，秦峥倒是没什么太多反应，只是漫不经心的：“爸爸不在家？”

母亲黑漆漆的眸子望着秦峥：“你是不愿意？”

气氛莫名暗潮汹涌，秦峥抬头，笑了一下，说：“怎么会。”

母亲去了卫生间，秦昭找准时机凑到秦峥耳边，放低了声音指责：“你有病是不是。在妈妈面前，少跟我这么亲近。”

秦峥握住了秦昭的手，微微抬眼，含着笑，却笑得格外冷漠：“你怕什么。”

秦昭生气：“你根本不明白。”

秦峥抓着秦昭的手，并不怎么认真的：“我该明白什么？”

秦昭用力想要将手抽回，却被对方擒住，他又挣扎了两下，然后莫名其妙就被掐着腰按坐在了对方腿上被亲吻着。秦昭很怕被母亲撞见，结果越是挣扎，秦峥就越要强迫他，他气得用力去掐秦峥。浴室里传来水流的声响，母亲应该就要出来了，秦昭急得咬了秦峥一口，秦峥总算将他放开。

“只要你替我说话，妈妈就会生气。”秦昭咬牙切齿说，“你在的时候她又不会骂你，等你走了，她就只骂我一个人了。刚才干嘛把汤给我？她给你盛的，你倒垃圾一样给我，她会怎么想？你就是故意的。”

再说下去，简直要冒出仇怨的情绪来了。秦昭没空管秦峥是什么表情，他听到母亲走出房门的脚步声，连忙起身将秦峥推开。

之后一直熬到入寝的时间，一个屋子里的三人，彼此都不说话，气氛无言地压抑，莫名有种各自心怀鬼胎之感。最后是母亲去了次卧，随后喊住秦昭：“你过来一下。”

被点名的秦昭有种不好的预感，但还是跟了过去。母亲进了次卧便站在床头，等着秦昭走进后，质问：“你平时睡在哪里？”

秦昭一时没反应过来这问题什么意思。

母亲近乎于咄咄逼人：“次卧床单都没铺，你不睡次卧，你睡哪儿？”

秦昭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声说：“我睡哥哥房间。”

母亲继续逼问：“你每天都跟他睡一起？”

秦昭对着母亲说不出假话，所以虽然感觉母亲不想听实话，但他还是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母亲冷笑：“你都二十多岁的人了，还跟哥哥睡一张床，不觉得丢脸吗？上次在家里，你说有事要跟哥哥谈，所以和他睡一起也就算了。你现在还跟哥哥睡在一起，是什么理由？”

秦昭被说得哑口无言。他并非从来不跟母亲顶嘴的人，可是一旦感知到母亲是由衷地在发火，他就会不敢说话，宛如一只被拔了尖牙和利爪的小动物。母亲一把拽住他，将他从次卧拖出，扯到秦峥面前，质问：“秦昭说他每天是跟你睡一起的？”

本来正在翻阅数字文件的秦峥抬起头，一派坦然：“是。”

“读大学的人，那么大一把年纪，还要跟哥哥一起睡？”

“这有问题吗？”

“说出去都是个笑话！”

秦峥似乎觉得很好笑那样：“谁要笑话就去笑话好了。我又管不着。”

母亲怒气冲冲，这还是秦昭第一次看见母亲冲秦峥发火：“你非要和我这样讲话？”

秦昭眼见势不妙，赶紧说：“我不是一直跟哥哥睡一起，前不久才搬过去的。”

母亲还盯着秦峥，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是回答了秦昭的话：“为什么？”

“因为、因为……”秦昭绞尽脑汁，“因为他跟我打赌输了。说好把房间让给我的，却又说话不算话，我就把他的床给占了。”

这理由听起来很合理，以他们俩兄弟以往争锋相对的模样，发生这类事，居然也让人觉得挺自然。

母亲几乎喷发的怒气停歇了，她的目光转到了秦昭的脸上。秦昭被看得很心虚。好半晌，母亲责备说：“这本来就是你哥哥的地方，你抢什么？”

秦昭：“……”

晚上睡觉，母亲独自一人一间，秦昭跟秦峥一间。他回卧室的时候，那种总觉得哪里不对的感觉又出现了，结果一回头，就对上母亲那双漆黑的眸子。

室内的光线下，母亲的眼瞳看起来是纯黑的颜色，像是两口漆黑的水井一样，几乎要将人吞没。这是和秦峥浅色眼瞳完全不一样的眼睛。秦昭不由地打了个寒颤。很多时候，一个人在观察他人而被当事人察觉时，往往会做出视线回避的举措，但母亲没有。她毫无避让地迎着秦昭的目光，黑阗阗的眸子将人锁住：“早点休息。”她说，“明天不要晚起。”

秦昭心跳过速地点着头。他在母亲的注视中，飞快闪进房内，然后爬上床掀开被子钻进去，贴住了秦峥的身子。

秦峥抓住他：“他怎么了？”

秦昭不安地凑到秦峥耳边，用讲恐怖故事般的语声语调，压低了嗓音地说：“妈妈好奇怪，她是不是知道了我们两个……”

“不会。”秦峥讽刺地笑了笑，“她要是知道，能让你现在跟我睡一起？”

秦昭又说：“我觉得你们两个好奇怪。”

“哪里奇怪？”秦峥一把将秦昭拽进自己怀里，“我倒还想问你了。餐桌前，你说一旦我替你说话，妈妈就会骂你。是真的？”

“装什么傻。”秦昭生气，抓住秦峥按在自己后腰的手，制止对方摸自己，“你以前不是最爱用这招整我？”

“我几时这样整过你了？”

“还装傻！”

“如果我说，我从来没想过要这样整你呢？”

秦昭冷笑：“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