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话的另一头陷入沉默，楼江不再说话，秦昭听着那头传来的呼吸声开始变得焦躁：“为什么不说话？你到底要我怎么做？”

楼江这次开口了：“任何条件都可以吗？”

“都可以。”

“那你跟我结婚。”

秦昭：“……”

“我婚戒买好了。衣服也按照你的尺寸做好了。”小狗似乎很早的时候就策划好了一切，他开始畅想未来，“你跟我结婚后，我们就赶紧搬离这里。一辈子都不见秦峥！但如果你真的很想他……你可以偶尔给他打电话，只是不许见他。还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人，你要跟他们断绝关系。我以后会对你很好的，我的钱就是你的钱。我有很多钱……”

秦昭冷不丁打断他的诉说：“你在跟我求婚？”

“……”楼江本来没什么，但突然被秦昭这么一讲，不知为何害羞了起来，“嗯……嗯。”

“电话里说的可不行，你要当面讲。”

说完秦昭就挂断了电话，完全不给楼江任何接着说话的机会。

等到赶到医院时，秦峥仍在抢救中。秦昭远远地就看见了自己的父亲坐在长椅上，他小跑过去，低低叫了一声：“爸爸。”眼见父亲抬头看向自己，秦昭身体颤抖了一下，他垂下眼帘，不敢直视父亲，“哥哥伤势怎么样了？”

“也许要截肢。”

秦昭只觉心脏好像被一只手用力地捏了一下，一下子呼吸都喘不过来，是过了好半晌，他才颤颤抖抖地在父亲身边坐下。

父亲不说话，他也不说话，两人就一直静静坐着。负罪感和愧疚感如浪潮激涌般淹没了秦昭。秦峥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呢？恐怕伤得很重，截肢只是其中的一个结果。而一切都是因为他，事情才变成这样的这个认知像一块巨石一样，压着他的胸口，让他呼吸困难。同时冒出来的还有恐惧的情绪。这背后发生的事情，父亲和母亲自然都不知道。但秦昭忍不住要想去想，如果被知道了会怎样。

“爸爸。”秦昭声音有些干涩，“妈妈什么时候来？”

“我给她留消息了，但不一定能很快赶回来。”

母亲要是知道秦峥受伤，一定会非常焦急担心。

想到这里，秦昭越发难过起来。如果受伤的是自己，母亲和父亲可能就不会这样难过了。为什么受伤的不是自己呢？像一只被抽干灵魂的偶人，秦昭发着呆坐等，可是这样脑子一片空白的阶段终究是有限的，纷杂的想法最终还是不受控地重新挤进脑子里，他忍不住起身走来走去，然后觉得自己这样挺烦人，就又强迫自己坐下来，他觉得应该给自己找点事情做，于是调出通讯终端，给崔琰发信息，但果然如他所料，崔琰并未回复，大约也是伤得很重。

秦昭焦虑地咬着自己的手指，最后翻看起了之前看到一半的“环网”消息。先前看了一半的讨论，已经被后来居上的火爆内容给压了下去，最热一条是关于本次事件的概括梳理。

今年第一军校排位赛打得很凶，根本原因其实都是为了一位新升上大四的Q争风吃醋而大打出手，涵盖各系，甚至包括机甲系特训的“4+2”学生。但是谁都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最后同年级的L发大疯，把整个打排位赛的地方都炸了，造成不可估量的巨大破坏。目前学生伤情数据未公布，校方保持沉默，总之这个Q，实在是倾城祸水，堪称“军校妲己”。

这就是本条热搜的标题来源。

而底下第一条最热门的评论是：“这种人也能在‘第一军校’读书？平时靠卖屁眼上位的吧。学校还不赶紧把人开除？不开除是准备等着他毕业入编之后，继续靠卖屁股扰乱秩序？在学校都能把排位赛祸乱成这样，以后能做出什么事来？情人拈酸吃醋炸城市？有这么离谱的事情吗。这种学生的家庭也应该查查，什么家教养出什么东西。”

秦昭看到这条评论，差点没气炸了，浑身血液直涌脑门，点开来就开始回骂：“你才是卖屁眼的。”

这条评论的底下，还有单独显示的许多回复这条评论的评论。

“我在别的地方看到爆料说Q是指挥系的，而且是在非光脑辅助的情况下都胜率超高，可以进第一军校的历史前十了，光脑辅助时胜率更高，他这种人，学校怎么也得供着吧。机甲系死十个都抵不上一个指挥系。”

紧跟着一条冷嘲热讽：“他这胜率怎么来的？靠用自己的屁股取悦底下的机甲系？还是靠睡对面的指挥官？”

“我看过这种剧情的色情片，Q颜值应该很高，什么时候也来演一个给大家看看？被学校开除也没什么，长得漂亮，出来拍色情片也是一条出路。”

秦昭看着那一连串评论差点气死了，这条评论底下全是龌龊下流的揣测想象，他从来没如此真切的感受到，原来成为他人意淫的对象，是如此一件令人恼恨屈辱的事情。

要不是“环网”的存在，这些人连跟哥哥认识的机会都没有，说话的机会都没有，现在却在那里大放厥词。他们算什么东西，又知道多少？凭什么说那么多恶心的话，可以对秦峥指指点点。

秦峥只是聪明的同时，长得稍微好看点罢了。但这这些人眼中，好像所有一切都只剩下了皮囊承载的花边新闻。

是。他承认，他从小总是在嫉妒秦峥，各方面的。然而这个样子，其实也不过是因为察觉到了自己和对方之间，确实存在着不可逾越差距，尤其是能力方面如果说所有能力都可以被训练提升，那么还存在一条没被言说的真相是，每个人的能力上限是不同的。

自己很吃力地学习一样东西时候，秦峥却很轻松就能掌握。明明同样的情况下，谁都没有来教导过某一个道理，他必须得有人告诉，才能知道有这样一回事，可是秦峥经常提前就自行想明白了。这是让他很感到非常不可思议的一件事，也让他清楚地意识到了，人和人之间，并不是生来就“平等”的，总有一些人会更“聪明”一些，在某些方面能力更出众一些。

可是这样的秦峥，也会有靠努力才能争取到的东西，就是考进第一军校的时候。

因为虽然文化课可以轻松拿到高分，但体能测验秦峥总是距离录取线差了那么一点。那段时间秦峥总是在练习，早晨还有晚上，而他嫉妒家里专门为秦峥购买相关器材，于是总是要阴阳怪气地说几句。不过持之以恒的训练时间长了，他嫉妒的同时就掺杂了一丝不服气的酸意，很难说是敬佩还是其他什么：“你的分数考其他学校绰绰有余吧？世界上学校那么多，你就非要考第一军校吗？”

“对。我就要考。”

“考不上怎么办？”

秦峥一脸漠然：“我会考上的。”

他突然生气：“少说大话了！”

秦峥忽然笑起来：“考不上明年再考就是了。你替我急什么？”

“……”

曾经琐碎的往事，此刻翻箱倒柜地涌现出来。秦峥靠脑子就能做好一切，才不需要靠情色资本上位。秦昭调出界面，一条条骂那些说秦峥不好的：“你自己卖屁股赚钱，不要以为别人都是这样的！”

他越骂越来气，干脆把那些人都丢进“黑名单”，退出评论界面时，忽然看到另外一条热度很高的评论：“Q又不卖屁股，他只做1好吧。”

评论底下的热门评论有一条显示：“你怎么知道，他们做爱的时候你在床底下看？”

虽然知道里面会有很龌龊的发言，但秦昭还是忍不住戳进去查看。

“这事情大家都知道好吧。Q当指挥什么水平所有人都有目共睹，能跟他组队就是‘抱到大腿’了。他的缺点纯粹就是那张脸太能惹麻烦，尤其是他‘大一’刚进学校的时候，有些学长仗着家世好就对他动手动脚的，他就干脆从里面挑了一个能压制其他人的，后来也是，如果有更难招惹的，他就换人，有时候会跟好几个一起交往，但其实那种情况也不算交往吧……不过他原则是只做1，跟他处过的那些人自己承认的。你要是不信我也没办法。反正我想说的是，事情不是你们说的那样。”

138

秦昭反复看了几遍还是觉得难以置信。以秦峥那么骄傲的性格，他实在难以想象会发生这种事。

诚然秦峥那张脸颇能招蜂引蝶，但在秦昭的认知里，也不是什么多严重的事。他从小见过最多的，就是很多人向秦峥告白，甚至通过他去向秦峥告白，可秦峥一直拒绝，于是这家伙最终就变成了一种，对大家来说“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存在。

尽管后来还是有人向秦峥告白，但更像是一种无神论者对神像的许愿，根本没想要能得到回应，只是寻求个心里安慰罢了。当然也存在那种会动手动脚的，而秦峥一般是当场翻脸的，发火的方式也毫不留情……

秦昭盯着那条评论，被父亲叫了好几声才回神，随即抬头，便微微一愣。因为顺着父亲示意的方向看过去，站在面前的人是崔珩。此刻的崔珩右边大半张脸斜斜地缠着绷带，甚至右眼都被遮上了，秦昭顿时心头一悸：“你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