脊梁不停被一根根手指戳着,江弈被戳得摇摇晃晃,差点站不稳。
许久,他喉咙里溢出一点笑,抬手抓了抓眼前又长又乱的头发,往后梳了一下,露出充血的眼白,他用这样的眼睛不耐地往后扫了一眼,后面的人心里突的一下不敢再去戳他了。
江弈稍微抬起头看对面的人,面前的脸蛋再怎么精致漂亮、楚楚动人都?不能让他回?忆起心动的感觉,跟另一个讨厌的家伙不一样,所有人都?说陈素素更好看更让人心动了,他却觉得现在?的陈素素根本比不上、也替代不了记忆里那个陈素素,很奇怪,如果是记忆有美化……可纪九韶就?不是,也许是因为他从未对纪九韶抱过?任何幻想,也许是因为其他,他并不觉得纪九韶比之高中有任何不及,甚至27岁的纪九韶吸引力更甚。
江弈就?这样醉眼看着陈素素出神,一个酒嗝才让他清醒了一些,晃晃头开口:“啊。我是来跟你告白的,我喜欢你。”@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虽然?江弈没按着自己?给的台阶走?,陈素素微笑依然?得体优雅,露出一点恰如其分的惊意,然?后说,“欸?江先生上次替我解围我一直记着,如果……”
她是个演员,她完全?可以给江弈一个不会让他丢脸的拒绝,比如如果不是因为经济公司的合约禁止谈恋爱自己?会考虑。
可是,余光中她无意瞧见了一个身影,她想了很多年?的那个,正从旋梯上走?下来。
尚未出口的话?便变了,她说:“有机会我会好好答谢你,可是,对不起,谢谢你的喜欢。”
陈素素歉意地躬身。
大厅变得很静,于是周遭接二连三的“噗呲”窃笑也就?格外明显。
人群中一些不明所以的校友窃声道,“以前家里有点背景缠着人不放就?算了,也不看看自己?现在?什么样,这样子也敢当众告白?”@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哈、要是他这样都?能成,我上我也行。”
“只能说江少脸皮厚度吾辈楷模,学学。”
“出学校那么多年?,还不知道自个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
那些笑声私语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有心都?听得到。
江弈什么表情都?没有,得到回?复只是点点头,挤开围观的人群往外走?。
迟到八年?的告白,答复是什么都?没意义,无论是他、还是陈素素,还是甘当舔狗的那份喜欢,又或是彭浩口中的不要脸的魄力,全?部都?已?经过?期了,他现在?什么都?没有。
这时?终于没有人再拦他推他戳他,江弈很轻松地走?出了人堆,可走?到大厅门口的台阶时?摔了一跤,是脚滑还是醉了没踩稳他也不知道,小腿骨磕在?台阶边缘,踉跄之下,前额也重重磕在?酒店灭烟的垃圾桶上,整个人带着金属垃圾桶一起摔到地上。
金属垃圾桶和瓷砖地板碰撞的声音很响,响得江弈耳朵发鸣,整个大厅清晰可闻。
已?经被酒精麻木的躯体感受不到身后的目光是什么样。
江弈从冰僵的瓷砖上爬起来,不去管那一地的烟灰纸屑,腿一瘸一瘸地走?了出去。
有什么顺着眼睫流下来,把?视线模糊了,江弈摸了一把?,红色的血。
从旋梯上那人出现的瞬间?,陈素素的心神目光就?不在?江弈身上了,江弈在?门口摔倒的动静也没动摇她。
她是第一个发现的,旋梯上的人被门口的动静吸引了视线,大概是人消失在?门后,才收回?了目光,如同记忆里那样没什么表情地走?下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九韶。”陈素素不再自然?,带着细微的紧张叫他。
众人的注意便从江弈转移到了现身的纪九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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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闹得很晚,饭厅里还是热火朝天,彭浩到外头的露天阳台上抽烟,顺便吹冷风醒醒酒。
阴翳的云层遮着夜空,偶尔露出来也是星子稀疏。
一根烟刚抽到底,背后的门被推开,来了一个人。
彭浩在?衣兜里掏了掏,搜出一张房卡来递过?去,“6022。”
身旁一簇火光亮了一下,随后青烟袅袅升起,很快又被风吹散。
纪九韶含着烟头接过?房卡。
“你觉得我做得过?分吗?”彭浩问。
纪九韶俯瞰远处的黑暗,声音很沉也很冷淡:“没。”
“吴子可以不记仇,不报复,我不行。”
彭浩又点了支烟,自顾自说:“吴子高二的时?候在?学校外面把?他手机撞地上,吴子家里穷拿不出钱赔他,被他手下围在?巷子里收拾,我去帮他,也被跟着收拾,我记得那时?候他就?靠在?墙上笑,特开心,后来他们在?学校里也开始欺凌吴子。他喜欢把?别人的难堪痛苦当做欢乐,那些人就?一直用这种事讨好他……”
“凭什么把?别人拖下水的人自己?还活的好好的,生活还那么美好,一点没受影响。”彭浩狠狠咬着烧尽的烟头,“一想到他还没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我就?感觉恶心。”
想到今天的一幕幕,双臂搭着栏杆,他畅快地长长舒出一口气。
纪九韶含着烟低声“嗯”了一声,开口:“过?段时?间?会有人带他去治腿,不能根治也会好过?一些。”
彭浩意外地怔了下,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我先替吴子谢谢九少了。要不是九少你……我这辈子大概没机会让他付出代价。”
纪九韶将剩下的半支烟捻灭,转身后又想起什么说:“你们回?去后,如果他想跑,这次不用挡着。”
彭浩眉头皱起,不解:“你还不想把?他抓回?去?”
“我想,但不行。”纪九韶背对着他说,“只有他控制不住来见我的时?候,我跟他的见面才有意义。”
彭浩瞧着这道凛然?的背影,不禁摇头,也不知道江弈怎么敢得罪这个人的,真是自寻死路。
纪九韶甚至没有亲自动手,只是把?江弈逼到一个个曾经伤害过?的人跟前,就?已?经让他吃足了苦头,属于江家少爷的爪牙脊梁无形中已?被一点点拔掉打弯。
“不过?不把?他彻底摁死,真的能有什么用吗?我觉得江弈那种人吧,禀性难移,不会改的,现在?在?我跟前看起来是无害,说啥做啥,打左脸给右脸,但要是哪天又起势了,估计第一件事就?是砍了我。”彭浩摸着下巴很有自知之明,届时?就?算爪牙没了江弈也会把?他生吞了。
“改?”纪九韶略有疑惑,“我没想过?让他改变,只是让他知道,我确实可以让他很痛。”
他以前对江弈说过?的,要让江弈学会敬畏的“畏”,如果践踏规则会让他感受切肤的疼痛,痛到不敢有下一次。痛到知道在?哪里待着才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