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

李偃从椅内站起来,款步出门,走到廊下问素银:“午间我回来时,有没有报到内院?”

素银道:“大爷之前吩咐说不叫搅扰,奴婢未敢多言,大奶奶谴妍金来问过许多次。”

李偃称心地点点头,整整衣袖,慢慢悠悠地往内院行。

刚走到穿堂,就遇上了妍金,妍金不似素银沉稳,迎面见他,多少有些匆遽,忙不迭上前行礼,话里话外满是庆幸:“大爷可算是回来了,大奶奶急的了不得。”

李偃淡淡哦了声,一璧走,一璧问:“她午饭可用了?吃了多少?”

妍金的小脸明显垮了下去,“大奶奶中午只用了不到小半碗胭脂米粥。”

“那是你们服侍不周,”李偃声气不高不低的,倒听不出是怪罪。

妍金垂下脑袋,斟酌回道:“奶奶是因为心里挂念着爷,胃口不佳...”

“是吗?”

妍金明显听出他语调上扬,乃是含了几分愉悦在里头,忙说:“奴婢不敢扯谎,大奶奶谴奴婢到外书房看了五六次。”

正是秉烛时分,向来点灯是从屋内到廊外,此时正堂中灯火荧煌,檐下若明若暗,投在纱窗上的那抹单柔倩影便显的格外茕茕明晰。

李偃吩咐妍金:“去厨房看看晚膳好了没,再添一两样易消化的清淡小菜。”

他有意放轻脚步,行至门前,打帘的婢女要行礼都被他免了,悄悄迈进屋内,而坐在罗汉榻上的人儿并未发现,仍是倚着引枕,以手托腮,冷清清的朝着灯,也不知在想什么。

“想什么想的这么出神?”

赵锦宁恍然从思绪中惊醒,搭在紫檀矮几上的手猛地一动,腕上的金缠钏镯吱拉拉的从桌面划到桌边咚的一声磕在了桌沿,她转过脸,见他站在几步之外,黑白分明的眼流露出来的神情,是作不了假的又骇又幸。

“你回来了...”

李偃微微一笑:“回了。”

他踩上脚踏,坐在了她左侧,去握她方才磕到桌沿的手腕,拉过来,将钏镯褪下来一瞧,娇嫩白肌果然被咯出几条红痕,他轻轻揉揉:“疼不疼?”

“你明知故问。”

她一语双关,李偃装憨不懂:“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赵锦宁一把收回手腕,戴上镯子,“不知道就算了。”

“别啊,”李偃去拉她的小手,攥到掌心,她想挣脱都挣脱不了,他款语温言,哄道:“我是个庸人,不及公主敏慧,还请公主不吝惜赐教则个。”

“教教我,到底是哪里做的不对,惹的公主如此生气?”

不阴阳怪气的时候,公主二字从他口中喊出来,听上去倒真个和别人不同。

赵锦宁仔细品品,好像、隐约觉得有些顺耳...

即便如此也并不能打消她的气,该算的帐还得算:“晨起答应的好好的,有事记得回来说句话,我等了你一日,半个影子都没见着。”

她是真的担心,担心他的不轨野心被皇帝觉察,再找出什么把柄,那可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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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84 夫君可真不通情达理

“驸马是故意拿我的话当耳旁风吗?”

她绷着脸审问他,黑亮眼睛里蕴着几丝不忿,瞧着倒真像是动了恼色。

李偃心里暗暗痛快,又担心真给气出个好歹,便也不再招惹,柔声解释道:“实在是我脱不开身...”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还记得祝鹤山吗?”

赵锦宁一下就想起来在秦淮河边的事儿,“记得。”

李偃避重就轻,半真半假地解释:“参军前,因生意往来,我与这个祝鹤山结怨颇深,昨晚,他家中失窃到府衙状告,说是我指使的人,王知府派人来拘我,我费了好一通口舌,辩白的嗓子都冒了烟,这才将我放回。”

说着,他端起紫檀几上的汝窑天青釉莲花盏要喝茶,赵锦宁阻拦:“这是我吃过的,”又唤妍金:“沏茶来。”

他却如同没听见般,将盏内茶汤喝了个干净,“等不及了,白话了一日,一口茶都没吃上。”

赵锦宁打量着他微微润湿的薄唇,轻轻一笑:“那你到底有没有派人行窃?”

“这可是没有的事,”李偃搁下茶盏,坦坦荡荡的回望她,“昨晚...别人不知情,你还不知吗?我哪有闲工夫指使人去为非作歹呢?”

她可不信,不用说别的,就拿当了他母亲遗物来说,他可是差一点儿就掐死她...既然和祝鹤山积怨颇深...这人还有命活吗?

夫妻两人心知肚明,谁都没戳破这层窗户纸。

“那既这么说,”赵锦宁稍稍点首,“区区四品知府,竟敢对驸马都尉不敬?到底是没把我放在眼里,还是没把皇兄放在眼里呢?”

话音刚落,正巧妍金端茶进来,她又吩咐道:“去拿纸笔来。”

李偃问:“要纸笔作什么?”

“我要写密疏呈报皇兄。”

一时妍金送来笔墨纸砚,赵锦宁牵起宽袖,搦湘管蘸墨,敛容道:“作为应天府尹,不殚精竭虑的部署一府八县民生要务,反倒不分青红皂白,随意攀诬当朝驸马都尉,不但上愧于君,更下愧于民。”

她落笔刚写完“臣妹锦宁谨奏”六字就被李偃摁住手腕,“稍安勿躁。”

赵锦宁顿笔,听他解释:“不过是误会一场,不打紧的,再者说,你贵为公主,如今已出阁,若因我插手朝廷的事,那就是外戚干政,皇上未必不介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