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0 | 二二七、胆寒（中）

二二七、胆寒（中）

大司马这举动将邑相等好几人吓了一大跳，他们本如常在议事阁里分捡着各地呈送上来的折子密信等，谁知突然有廷卫带着几个高大壮硕的黑甲卫士带来陛下加急密令封门封宫，嘱所有人原地不可轻动，也就是变相的软禁。

这些黑甲侍卫重臣们是有印象的，一开始只觉得眼熟，回想了一下，几人便忆起他们似乎是护卫帝陵与大巫的殿陵的卫士。

几人都是大吃一惊，心头生出慌乱。

尤其于淳大司马。

作为暗中认回家族并代妹将其子抚养、培养成长的姬武姬霆可靠又忠心的外戚及左臂右膀，于淳谦对姬武兄弟暗中培养的势力及兵力自觉是有一定了解的，但黑甲卫的出现，这位掌控京畿生杀的大司马才意识到，二十年时间过去，他以为的对自己无所保留的外甥们，其实并不是他以为的那样毫无保留的亲厚，他们登上了帝位，翻手云覆手雨，掌握权力后在那个位置上也如同史上的那些天子般，对他人生出了防备。

剁完长几，于淳谦因为自己这猜测心中突然生出疲惫，跌坐在长几一侧，口气不掩悲意：

“君为臣纲，君不正，臣投他国。国为民纲，国不正，民起攻之。”

“国者，天下之利用也；人主者，天下之利埶也。得道以持之，则大安也，大荣　也，积美之源也；不得道以持之，则大危也，大累也，有之不如无之；及其綦也，　索为匹夫不可得也，齐愍、宋献是也。故人主天下之利埶也，然而不能自安也，安　之者必将道也。

故用国者，义立而王，信立而霸，权谋立而亡……用国者，得百姓之力者富，得百姓之死者强，得百姓之誉者荣。－－三得者具　而天下归之，三得者亡而天下去之；天下归之之谓王，天下去之之谓亡。汤武者，　修其道，行其义，兴天下同利，除天下同害，天下归之。故厚德音以先之，明礼义　以道之，致忠信以爱之，赏贤使能以次之，爵服赏庆以申重之，时其事，轻其任，　以调齐之，潢然兼覆之，养长之，如保赤子。生民则致宽，使民则綦理，辩政令制　度，所以接天下之人百姓，有非理者如豪末，则虽孤独鳏寡，必不加焉。是故百姓　贵之如帝，亲之如父母，为之出死断亡而不愉者，无它故焉，道德诚明，利泽诚厚　也。乱世则不然，污漫突盗以先之，权谋倾覆以示之，俳优、侏儒、妇女之请谒以　悖之，使愚诏知，使不肖临贤，生民则致贫隘，使民则极劳苦。是故，百姓贱之如　尪，恶之如鬼，日欲司间而相与投借之，去逐之。卒有寇难之事，又望百姓之为己　死，不可得也，说无以取之焉。孔子曰：“审吾所以适人，适人之所以来我也。”　此之谓也。

伤国者，何也？曰：以小人尚民而威，以非所取于民而巧，是伤国之大灾也。　大国之主也，而好见小利，是伤国。其于声色、台榭、园囿也，愈厌而好新，是伤　国。不好修正其所以有，啖啖常欲人之有，是伤国。三邪者在匈中，而又好以权谋　倾覆之人，断事其外，若是，则权轻名辱，社稷必危，是伤国者也。大国之主也，　不隆本行，不敬旧法，而好诈故，若是，则夫朝廷群臣，亦从而成俗于不隆礼义而　好倾覆也。朝廷群臣之俗若是，则夫众庶百姓亦从而成俗于不隆礼义而好贪利矣。　君臣上下之俗，莫不若是，则地虽广，权必轻；人虽众，兵必弱；刑罚虽繁，令不　下通。夫是之谓危国，是伤国者也。”

邑相等人听了于淳大司马这番话，都惊于这位温和却在朝堂上一直保持低调、以致许多人错以为他就纯粹是个不擅言表文采的纯臣武将竟原来如此有见地识人知政的大家之能，又同时为于淳谦这番话里的意思而震惊。

这老小子也是个能人啊，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竟然敢当着他们面直言不诲批骂武帝昏聩不堪，动摇国基。

他知道自己这嘴一张，声音还不小，外头守门的侍卫只怕转头就会把发生的事转诉给武帝听吧?他于淳家人丁不算兴旺，但及三代，也看着是渐渐繁荣之象了，这可是一下子就将全家人都拖着进绝境啊。

武帝一怒，只怕于淳这个姓氏都得从世上除名。他怎么就这么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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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董仲舒于《春秋繁露》云：“君为臣纲，君不正，臣投他国。国为民纲，国不正，民起攻之。”

荀子《王霸》中写道：国者，天下之利用也；人主者，天下之利埶也。得道以持之，则大安也，大荣　也，积美之源也；不得道以持之，则大危也，大累也，有之不如无之；及其綦也，　索为匹夫不可得也，齐愍、宋献是也。故人主天下之利埶也，然而不能自安也，安　之者必将道也。

故用国者，义立而王，信立而霸，权谋立而亡。

331 | 二二七、胆寒（下）

二二七、胆寒（下）

吏部侍郎令宇文光以眼神示意门口：“于淳大司马慎言。”

邑相叹口气，劝道：“大司马之心系大胤，吾等皆身同感受，只是陛下遇刺受伤，更加之太子殿下失踪一事，本就是动摇国基之大事，陛下如何不震怒?恐怕此事正是那些个魑魅魍魉之计弄出来的祸事，连带连累吾等。”

怒诉了一番的于淳谦稍稍平静下来，也知正如邑相所言，却还是郁气于胸：“眼下紧急之事乃派兵卫护陛下寻回太子殿下，严查凶手并非不可，然大胤各地严刑酷吏斩官弑杀流放世家，此举太过失智不妥。且……吾等家族，恐……”

他未完的话语谁不心中有数?各人都长叹一声，自然忧心不止家族亲眷，但都已经被软禁在廷中，出入被禁管，想递个消息出去都完全没法子，再担心也没用。

阁内一时气氛沉闷，过了一会儿，邑相突然道：“且慢，方才封阁，似乎那几位侍卫并未直言不可送信家中……”

其他几人闻言面面相觑，马上都眼亮了亮。

于淳谦站起来：“邑相所言不错，在下且试探一回。”

他说行动便行动，走到门口敲了敲门，门从外头吱呀推开，两个黑甲侍卫取代了于淳谦的手下各把守一边，左边脸上有一道疤痕的侍卫出言道：“大司马，何事?”

“本将及诸位大臣暂留宫中，不知可否传信家中，使家中亲人安心。”

“可。”

于淳谦等人顿时松了口气。

只这一件事，除了能让家里安心，几个修行有成的老狐狸们也心下有了数：他们几家，应该是不严厉的，否则不会让他们送信出去。同时也有个猜测，恐怕陛下将他们拘于议事阁内，是让他们几个监国扛大梁的受到保护，不被那些被查处的家族找上门求情骚扰。

而接下来侍卫们时不时递送进各地密信密令让他们几人处理，也进一步无声的证实了几人的猜测。

几位肩负监国重任的大臣们刚松了口气正要享用晚膳，结果两道贴红紧急密折进来，几人顿时傻眼了，这次是一口气差点儿上不来了。

这两道密折无关他人，而是专门整理上表的关于诚王与江王的。

城王密令上，清楚明白的写着某月某日王府下人中有哪些下仆使人是哪家拐了多少道弯送入府，在府中哪处做甚么活计，每个人休假时外出购物、联系了甚么人物，递送了甚么消息等。其中着重写了一位脸容半毁妇人似是与一自马夫做起，渐得诚王信任升至身边侍仆的仆人私下有联系，再至某日仆于书房伺候，后诚王于书房中发出密令，动用人手联系了连六将军，连六将军又使令暗中所集游侠队伍向西而去……

大司马把密折一念，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冲击太大，邑相做为最年长之辈倒是所有人当中稳得最快的，他摆手：“还请大司马再念念下一封密折。”

于淳谦吸口气，打开另一道密折。

另一道密折字数不多，但个个血红刺眼。

封宫后于乐正如夫人处寻到江王。

这他妈！

就让人心惊胆寒浑身发凉了！

十四个字，内涵极深，细思极恐，几个老狐狸们几乎都眼前发黑。

邑相一把年纪了，忍不住脱口而出：“江王害我等也！”

户部侍郎令温道蕴疾步冲到门口唤黑甲侍卫：“快，快将封宫之事细细道来，不得有误！”

332 | 二二八、自缢（上）

二二八、自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