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1 / 1)

就在孙太医诊完,其他被陛下急诏进了宫的医官们也都来了,一个个赶紧的上前把脉看诊,在压得人喘不过气的武帝与于淳将军面前谁都不敢提出望闻切问的要求来,更不敢妄图惴测太子殿下为何突然病势汹汹,且甚为棘手。

听着武帝将床榻捏碎的声音,所有人都静如鹌鹑,恨不得能把头埋到裤档里去。

好在武帝最终怒火并未发出来,因着众评如一,其他医者都被强制送去元和殿后面的厢房暂时落脚,随时听候传召看病,元和殿留了孙太医跟着何总管下去熬药。

……

太子殿下突发急症之事被死死的捂死在元和殿,新年的大朝开始,朝臣们并没有在朝上见到太子殿下的身影,两相与大司马等见到武帝的样子都吓了一大跳:陛下的嘴角唇肉怎的都烂了?

而在新年的第一次大朝时,武帝给诸小国回赠了各式大胤礼物,其中夜泉与兰台分别赐下昆奴两千,只待春去夏来之时跟随使臣们远返西漠。

另一件大事则更让人摸不着头脑,身虚体弱如同小透明的明明被武帝明晃晃放弃的江王竟然被批准跟着诚王上朝听政。同时又给姬庄姬参各自赐了婚,一夫人二位如夫人。

虽然并没有指出江参可以参政,但能站在朝堂之上,这就是一个信号了,江夫人听了这个消息,欣喜若狂得流下了眼泪,就是姬参都失去了一直以来的漠然,惊愕的瞪大了眼睛。

已经死去的心忽然因为这个消息而裂开了一道口子:他的父亲,终于看到了他?愿意原谅他?

朝野哗然猜测的时候,一个小小的身影被何总管从辇车上接下来,领进了元和殿。

“瑶见过父皇,父皇万岁。”

姬瑶犹豫了一下,扯着身上一身何总管送去让她换上的男孩胡服箭袖,在做男孩子礼与女娘子礼之间不费脑的就选择了前者。并趁着礼完时偷偷抬眼偷看自己极少见过的父亲。

大大的如同春日里的一汪清泉似的暖玉床上坐着的男人并没有依着礼法穿戴整齐,而是散着发垂着眼,刀子削出来一样的锋利的脸微微向下垂着,似乎在看自己紧抱的怀里的什么人。

姬瑶这一眼看得很小心,却还是被发现,武帝突然抬眼,姬瑶吓得慌忙垂下头去退开了好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又赶紧爬起来站好。

“起。”

姬武的声音很平静,不带一丝感情,让远隔三米的姬瑶无端的打了个冷战。

接下来大殿里一片静默,空气窒息得姬瑶小小的心脏都开始发痛,落在她身上的眼神姬瑶感觉像是刀子,把她正一片一片切碎开似的恐怖。事实上武帝确实是在静静的打量着殿下自己这个大女儿。

姬瑶渐渐的感觉到了缺氧才有的头晕,心跳在自己耳朵里渐渐像擂鼓一样逐渐密集加重,就在姬瑶以为自己快死的时候,才听到父亲恍若天籁的声音:“退下罢。”

晕乎乎的靠在何总管的背上出了元和殿,听到身后那沉重的大门关上的轻响,姬瑶才觉得自己还活着,她不懂父亲把她叫过去是什么意思,但被何总管送到全然陌生的新住处时,姬瑶发现自己的侍者们也全都换了新面孔,房里多了很多书籍,让她欣喜的是居然多了四个武艺高强的侍卫。

“大公主,吾等受陛下命,为大公主授业武功。”

一个侍卫道。

姬瑶欢喜极了。

她就不爱穿裙子,还老被奶嬷嬷与如夫人教导什么走路不能急不能躁,不可以让环佩发出声音什么的,还要学习那可怕的繁琐之极的各种礼仪,每天都要对镜练习微笑与坐姿仪容。稍见她活泼一点便面色大变的一再提醒她小娘子的身份,天家的地位,让她只能眼馋几位皇兄可以带着侍卫威风无比的随意走动,出宫作乐,更能学习武艺风流潇洒之极。

想不到她的羡慕有朝一日居然能够变成真实。

啊啊啊,父皇可真是天下最好的父皇了。

次日,姬瑶的院子里,又来了两位文雅儒师,据悉是武帝给她请的授业名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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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过渡一章,下章准备换地图。

246 | 一九七、立誓(上)

一九七、立誓(上)

宫廷内闱的这个小变化无人得以知晓,谁都没能想到在这巨大的庞踞于大胤心脏上的宫廷里,竟然会有一个公主以女子之身接受着皇子的教育。

后宫的如夫人们因为两位王爷的朝廷位置变化而躁动,也各自的猜测不曾在初朝露脸的太子殿下姬苏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可当她们鼓足勇气买通下人去探问元和殿的消息,却都一无所获,只得放弃不提。外头的世间则为了春季的文武科考而紧张注目,当新的一轮科考魁星、中魁、未魁榜单出来,举世欢腾,多少人得意多少人失意,四处所说的,全是关于这场举国盛事,盛事落幕,欢宴散去,寒意就在枯睡了一季后悄无声息自泥土里钻出嫩芽的青草与点点沾染着树头的细叶中褪去,雪水化成了涓涓溪流滋润着苦寒过一冬的大地,当人们反应出来,才发觉不知不觉天气开始回暖,鸟鸣四处可闻。

就在科考还被人们时不时提及的时候,诚王与江王的府邸也建好了。

就在工部将此事上报时,久违的太子殿下也终于再度出现在百官面前。

百官们敏锐的发现殿下经过一段时间的消失,似乎变得沉默许多,但看太子殿下所坐之位比较之前竟是被陛下安排在龙椅旁边,众人又在心底推翻了太子失宠的猜测,惊疑不定的想:陛下难道是想将两王培养成太子殿下左右副手?

可机灵的,如邑相,如大司马,如宋相、姜元帅、连家父子,却有不同的惴度。

“父亲之意是?”

书房里,于淳谦如同往常,将儿女子孙们召集一堂,在讨论这件事情。

“太子久不见出,复出即坐于陛下身侧,可见之前诸官所猜皆不准,陛下相反,较之从前更为倚重太子,否则如何有比肩之授意。”

于淳谦长子于淳颂道。

他才被武帝任命宫中禁卫副郎中令,知晓得自然就比外人要多许多,别人不知元和殿发生了什么,他却是知道姬苏大病一场的,因此消息与家中一通,当诚王与江王被赐婚,他们家才八风不动,全不受影响,眼下更是如此。

“太子殿下再过几个月便及束冠,陛下此举,恐怕一则安抚我等人心,一则就是要刺激诚王江王,以窥他二王之忠心。”

“若二王老实尚好,若他二人心性不稳……恐怕……”

于淳谦保养得极好,坐在儿子与孙儿孙女们之上也并不显出格,儒雅俊美,许是因为儿子们也蓄须的原因,他看着竟与儿子们同辈,如同兄弟般。

听了大儿子这话,大司马抚须点头。

“陛下多疑心,此次不为太子指婚,恐就有一举除异安定宫廷再行指婚之意,毕竟太子殿下束冠礼后,便是真正大位统继者,以陛下宠爱之心行此事,倒是正常。只是~”

他看向于淳容德。

“太子殿下幼时伤深,又有宿慧在身,恐与寿伤,此次急症突来怕正是此兆,容德,祖父与汝父亲母亲非贪名求利之辈,亦非那卖儿求荣之无耻之人,太子殿下,依祖父之见,非汝良人啊。”

容德起身给祖父与父亲行了正礼,微微抿唇,目光清正:“祖父,父亲,容德有幸,生于于淳家中做后人,自幼不为他族或世人所困,得以女子之身与诸兄长姐妹共习男子才能学习之圣贤书,听儒者大家振耳发聩之声音,是故容德常思常省,为人在世,何为重?何为家?何为国?何为君?女子之身,何以安命?何以立身? 女子可天生只能在家从父,出家从夫,育儿养女,相夫教子便是完美一生?”

她说着,缓缓看向自己的祖父、父亲伯伯们,自己的兄弟姐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