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卫的现身让姬苏紧迫起来,这代表着父亲离自己并不远了,他需得借着那渔民的户令赶紧出城划船走人才行。
听说公子急着出城,小鱼儿仗着自己力气大,身上背着的东西多,东挤西撞,硬是从一片乱的人群里开出一条路,姬苏紧跟其后,主仆两不一时便到了城门口。
守城的士兵已经被禁卫们挤开,不同于穿藤甲的守兵,禁卫们穿的是铜制护心镜、臂、腿,其余处皆是黑色皮制的轻甲,头盔则是铜铸的虎头,腰佩刀与剑各一把,身后腰间还横带长短剑各一,背背弓矢,其气势便不知比守军强悍多少倍去,更兼因武帝暴怒,他等每日亦战战兢兢,因此每人面沉如水,周身煞气极是骇人,好些拉家带口的渔民递上关符,手都是抖的,更惶论吓得大哭的孩子。
姬苏心里紧张得不行,面上却努力绷着,轮到自己了,好在小鱼儿机灵,听到这些可怕的军爷问进城目的,出城去哪,他一一编了从小淡村过来送兄就医的话。
禁卫们反复把户令看了又看,确认上头确实刻着小淡村的名儿,户令并未作假,方抬手放行。
姬苏板着腰看似行走不急不躁,出了城旦看不到城门了,姬苏猛的喊小鱼儿:“快些走,城内怕是要出事。”
小鱼儿也心有所感,跟紧了姬苏两人几乎跑着往栓船的坞头赶。
还了户令,又送上一包点心作谢,姬苏直等船划出一段了,才松了口气,抹着额上的汗水,姬苏掀着帘子遥遥望着越行越远的倾波岛,半晌,直到小鱼儿提醒他“公子,风大了,您还是回舱休息,别受了凉。”方放下帘子。
靠着船舷闭眼在心里对身后的禁卫们道了声对不住,姬苏深吸一口气,又掀起帘子问小鱼儿:“此处水路据说发达,汝可知去海边最近之路?便从那条路行。”
小鱼儿应了知道,长篙一撑,在一个水路岔口用力一撑一点,船便轻轻巧巧拐上了一条隐蔽的水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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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 | 一三六、心酸
一三六、心酸
商议好的二人又凑头密议了一番,儿子失而复得,虽说想到方才所言那些叫他二人心头火热,恨不得破门而入抱着儿子不放手,可也知道苏受到惊吓,正是警惕之心最重之时,两个吸气按下浮躁的心思,姬霆拿衣,姬武前去厨间,亲守着唐山做了药膳,拿出灶间后递与常孟人,与他说了几句话,亲领着常孟人上去。兄弟两个克制着,把衣物也交与了常孟人,看他敲门,在听得姬苏道 “进来”后,面无表情但内心里既是紧张又是期待的目送他推门进去。
洗了澡的姬苏白里透红显出健康的颜色,淡到近白的唇色也染了一抹艳粉,正拿着大巾擦拭头发。
姬苏自己动手的时候不多,除了小时候那段苦日子,从八岁开始就一直被武帝养在身边,亲力亲为他每一件事,养得久了,便连擦拭头发这点小事姬苏自己做起来生疏得很。
姬苏不由得叹口气。
他心里一直纷乱,脑子里总是父亲的身影闪过,依着平时,两人怕是等会会送衣与吃进来,就在姬苏心里挣扎微微紧张之时,见到进来的人并非自己所想,不由得暗中松了口气的同时,心底又生出一股奇怪的细小的委屈与失落。
常孟人见姬苏面色萎萎,把膳粥清淡小食摆到几上,嘴里则劝道:“殿下,趁热用膳罢,方才陛下亲在灶间看守唐侍卫所做,嘱了让您趁热吃,凉了失了药效,于身体并无益处。”
姬苏看一眼门。
门关得严实,只是透过格子窗花,依稀能看到左右站着高大的人影把守着两侧。
姬苏又缩回脖子,看看几上的小粥,把巾子放了,自己端起碗来:“本殿发还湿着,汝来给本殿拭发。”
常孟人应了是,退到后方捡起巾子包住姬苏的头发,手上使上内力,一边上下搓动着,一边时不时散开来重新包裹。
“殿下,您别与陛下呕气,您走后陛下惊惧怒急攻心吐了血。”
姬苏一口粥刚送进嘴,被这话惊到,热粥直接滑进喉里,热气腾腾的粥烫得他舌喉食道肠胃都疼。
可姬苏顾不得这些,猛的一回头看向常孟人。
“汝所言当真?”
常孟人放开巾子半跪下,右手成拳置于胸口上垂下头:“在下绝无假话。”
“殿下一走,陛下惊悔焦急无比,当场吐血,此事便是其他侍卫皆亲眼见识。”常孟人沉声道,又抬起头来放低语气:“殿下,您难道不见陛下两鬓微花?”
“陛下日夜焦急殿下安危,某日起来竟现银丝,唐侍卫与陛下把脉后道是伤神太深,思虑过重而成……”
“殿下,您归来罢。您若不在,陛下无心朝事,朝廷动荡,国家动荡啊。”
常孟人后来又说了甚么,姬苏听不进去,脑子里就一个劲的回放“陛下日夜焦急殿下安危,某日起来竟现银丝”“陛下惊惧怒急攻心吐了血”这两句话。
这不可能,就算自己亲眼看到那时候小父跳窗去救假的自己时脸上的震惊骇怕并不作假,可急气到吐血这样的地步,又不是演电影,怎么可能是真的。
再者他二人刚过而立,三十正当壮年,天下在握铁骑如指,意气风发最是人生得意之时,一夜白发这样的桥段,哄我呢?
想着想着,姬苏忽觉得膳粥无味,挥手让常孟人下去。
常孟人出了房,左右两侧的陛下与于淳将军不约而同看向他,他向着陛下微微点头,武帝勾起嘴角露出笑意来示意他下去。
惩治儿子前,总是要叫他也体验体验一回失了他自己当时的心情,虽不能感同身受,但苏重情,听闻种种后必不会无动于衷。
兄弟俩在门口交换了一个眼神。
姬苏坐于房内,好半天食不下咽,只能放下木勺看着粥膳冷却,他头皮冰凉,一摸,才发觉发还未全干,自己又把人给遣了下去,只好拾起巾子走至床边,把衾被披到身上,自己笨拙的包住头发擦拭。
胤人发长,三岁孩童之时一直俱理光头,三岁后长出的头发浓密,便不再剃,而留长,及至及冠,发由族中长者或生父亲剪,剪到肩胛下方或腰间位置,如此可织辫,可挽髻。
姬苏还未及十六之冠礼,故头发一直长着,竟是已经长至快及腿弯膝盖处。他发细,却密,藻藻如墨,到了冬日便难得干却,他胡乱擦了一阵,因为思虑太杂,手上便带着焦躁,最后烦得扯着巾子丢出老远,倒在床上拿衾子把头都蒙上。
倒下床时动作太大,发出了声响,门外瞬间响起两个父亲的声音:“阿苏?”
“阿苏!”
同时间门发出大响,被踹开来,姬苏推下一点衾被,看着一闪便到了床前的两个父亲,眼神不自主的落到两人耳鬓。
微微灰白的一线刺目又显眼,刺得姬苏两眼一痛,心头鼻子不受控制浮上一股酸涩,他赶紧把脸别向里侧。
“无事,儿臣累了,想入寝罢。”
“无事便好,无事便好。父皇还以为汝又不告而别……”
姬霆长吁一口气,双肩一松,想往前摸摸儿子脑袋,却又像想起什么,退后一步。至于姬武,则坐到床边弯下腰来轻轻拍上姬苏的背。
“发还湿着便睡不可,父皇与汝擦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