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喜安脸上的笑僵了僵,继而瞪大了眼睛低头看他:“真要退还?”

“真要退还!”

据郭喜安所知,当初那些战亡补贴,除了五十两的恤银,还有八亩良田,田地换算成银子也得八十两上下,再加上还要补两年的年税,得花上一百三十多两的银子,郭喜安的脸刷的一下就黑了。

为了买镇上的宅子铺面,郭喜安不止掏空了家底,还欠着陶老五百两银子呢,这一下又欠上了这一百三十多两的银子,还是给老程家的利益买单,郭喜安的心里更不得劲了。

程家博自然察觉到郭喜安顿变的脸色,亡羊补牢挽救道:“虽说要补还,税却是不用补的,田地那些若是折算成银子,衙门那边也不会按照市场价来的,会给个优惠折算价。”

“再优惠也不会对半便宜吧,怎么着一百两银子是要的,也不是个小数目!”郭喜安没好气。

这倒确实是,程家博沉默了一瞬,再开口道:“虽说不少,也没有那么急,衙门也不会直接就找上门来,等我身子好了,能去做工挣到钱再去补缴就是。”

他现在是没户的,只要不去补办户籍,他就还是“死着”,衙门那边不会找上来,养伤期间他又不能外出,户籍也基本用不到,不用急着去复籍。

郭喜安倒不是因为这一百两怪罪他,而是一想到这一百两是为老程家花的,她这心里就不平、不舒坦,她从来就不是一个大度的人,对老程家那起子害过她的人,她希望对方越倒霉越好,最好是败光家业、穷困潦倒,那才是报应不爽,大快人心。

正生着闷气,郭喜春端着熬好的药过来了,大夫嘱咐过,这口服的药一日三回,早中晚各一次,外伤上敷的药则是隔一日换一回就成。

郭喜春将药递给郭喜安后便离开。

郭喜安心不在焉地喂着程家博喝完了药后端着空碗出去,才出房间便被守在堂屋的郭喜春拉出门去。

郭喜安被姐姐拉着胳膊到了堂屋门口外,一脸的莫名其妙:“姐,你这是做什么?”

郭喜春先朝后看了看,转过头来压低了声音:“喜安,家博到底是你男人,你...你对他还是得温和些,对他好一点,毕竟是夫妻呢,离了心可不好。”

她瞧着自家妹妹从妹夫回来后就没一个好脸色,先前进去又看到她臭着一张脸,心里担心得很,在郭喜春看来,虽然对这个妹夫还不熟悉,但就冲着他能为了一家子和老程家断亲,可见他是向着自己妻儿的,便是一个可托付的人,心里自然希望妹妹夫妻两能恩爱和睦。

听了姐姐这话,郭喜安大觉冤枉:“我对他还不好啊?喂水喂饭喂药的伺候着,还要怎么好?”

郭喜春白了她一眼:“你对着妹夫,那脸常常拉得比驴长,让人看了,谁不觉得你是在给他甩脸子!听姐的,别摆出那副臭脸色,要不干了活,还叫人不念你的好,何必呢?”

郭喜安撇了撇嘴,嘟囔:“你是我姐还是他姐,才认识他几天就为他说话来数落我了?”

郭喜春笑着接过她手中的碗,“我自然是你亲姐,说这些还不是为着你好。行了,别嘟嘴了,我去厨房看看粥熬得怎么样,你去屋里问问家博饿不饿?”

说着把郭喜安往屋里推,自个儿往厨房去了。

郭喜安无奈,既然姐姐都这么说了,她调整了一下脸上表情,往房间过去。

才进房间,便见程家博竟然自己爬了起来,一手扶着床柱颤颤巍巍地站在床边。

“你这是干什么?”郭喜安大惊失色赶紧上前扶住他。

第254章 一言难尽

“没事!”程家博回了她一句,却有些气喘吁吁。

郭喜安皱眉,见他额冒冷汗,胸口的绷带又渗出血迹,气不打一处来:“还说没事,伤口都崩开了,我说你这人,有什么事叫我就是,你把自己搞严重了,麻烦的不还是我吗?”

郭喜安是真生气,病人就要有病人的自觉,可瞧着他面色发白的样子,更多的话还是咽了回去。

想要把人扶着坐回床上去,这个时候才发现,这男人是真高啊,像现在这般微微佝偻着身子,她都还不到他的肩膀高,要是站直了身子,怕得一米九多的身高接近两米,不是缺衣少食吗?咋能窜这么高个儿?郭喜安心里暗暗腹诽。

程家博顺着她的力道坐到床上,郭喜安才问:“你是要做甚?和我说就是。”

程家博沉默的脸上滑过一丝不自然,到底还是低着声音开口道:“我...我想去方便一下。”

从昨天到今天,喝下的东西不少,特别是刚刚又喝了一大碗汤药,忍了许久的他实在是忍不住了。

就为这事?郭喜安翻了个白眼,她倒不觉得这是有什么难为情的事情,吃喝拉撒,再正常不过,就是气他不声不吭的,伤成这样严重还逞强,可不就是添乱吗?

“行了,你就待屋里吧,我去给你拿个桶来。”郭喜安说着就要出去。

“等等!”程家博又叫住了她,不自在道:“不需这么麻烦,还是请你把我扶到茅房那边,我自己来就行。”

郭喜安一口拒绝:“咱家茅房在院子外面,离得可不近,你这身体怕是撑不住,还是别折腾了。”

村里的茅房可都是旱厕,当初家里建新房的时候郭喜安原本不想建成旱厕,打算弄成一个简约版的洗浴厕一体的那种,里面放便桶,每天更换刷洗就行。

被郭喜春严词拒绝了,开玩笑,粪肥也是农家的财富,种地人哪有嫌粪臭的,村里就是再穷的人家,那都得挖一个简易的粪坑,这可都是农家肥庄稼的好物,说什么都不让她那样干。

郭喜安没有办法,只能妥协,但也嫌臭硬要把茅房盖到院子外去,所以郭家的茅厕在院外还有十几步远的一个角落,确实距离不近。

程家博听她这样说,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郭喜安找来了一个木桶,把桶往地上一放,冲程家博道:“行了,你用吧!”

那便桶放在离程家博不远的墙边,他扶着墙慢慢挪过去,到了便桶处却是不动了,转头去看郭喜安。

郭喜安正等着他用完好收拾呢,见这人没了动作转头来看自己,莫名其妙,不耐烦道:“干什么?还要我帮你扶着啊?”

程家博:“......”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一个女人能说出来的话?

半晌他才艰难地道出一句:“你,出去!”

郭喜安嘁了一声,“什么毛病!”她还不是怕他摔尿桶里去了,以为她稀得看呢,一个大男人叽叽歪歪,虽然没什么好气,到底是转身出了房间。

独留下程家博一脸的一言难尽。

......

傍晚去镇上接孩子下学,郭喜安和陶老他们说了今日发生的事,对让老程家占了便宜的事也忍不住抱怨了几句。

陶老听了却批评她眼窝子浅:“那样一户人家,能这样解决已经是万幸,别说一百两,为了你们以后的安生日子,便是再多也是值得的,能用银钱买断这样的关系,省却了多少麻烦,你们一家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能和这样的人家撇清关系,便是免除了后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