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诗尔依旧脸色煞白,两根食指绞在一起, 抿了抿毫无气色的?嘴唇, 不可置信道:“大?人, 他……他真的?……”

“他死了。”裴谙棠淡淡点头?, 随后又问, “是你们三位最先?发现他,你们为何会去?万春湖里面的?林子里?”

凌玉枝和江潇潇一人站至宋诗尔的?一侧, 伸手?挽着她。

她们三人最先?发现许尚安的?尸体,无论谁来?查案, 都要先?询问盘查清楚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

裴谙棠办起公事时向来?不苟言笑,眉头?微锁,温和的?目光中凝着专注。

无论如?何,人命大?于天,凌玉枝首先?开口:“回大?人,今日晌午下了雨,下午天气凉爽宜人,我与潇潇便打算去?万春湖摘杨梅。因?外头?的?林子里人多?,果子大?多?被摘完了,于是我们便去?了里面的?林子里,路上碰到?了宋姐姐。”

“是的?。”宋诗尔连声音都被倦意?所染,“我也是想着许久未曾出来?,趁着雨后凉爽出来?走走,在路上遇上了阿枝她们。后来?我们边摘果子边闲谈,偏偏日头?出来?了,我便独自一人去?了树下乘凉,见旁边的?杂木丛中有异,一时起疑上前一看,竟看到?有个人倒在那。后来?我便呼喊,阿枝和潇潇听到?后也赶来?了我身边。”

裴谙棠沉静地听着,又问宋诗尔,“听闻宋夫人与许尚安感情不和已?久。”

宋诗尔点点头?,“是,我与他不和已?久,他这几日都不曾归家。”

宋诗尔和许尚安的?事,稍微一打听便知,宋诗尔想和离,许尚安不同?意?,吵着要休妻,两人为此?常常大?打出手?。

裴谙棠对宋诗尔有所怀疑,便是因?为她有这等害人的?动机。

他想到?仵作方才验尸得出的?结论

“死者男,二十五左右,身长七尺。脸部眼圈、眼尾,颊面、鼻端、嘴角等多?处淤青伤。致命伤在后脑部,脑骨挫裂,失血过多?而死。赤手?空拳不太可能在后脑造成力度如?此?之?大?的?伤,像是被人用棍棒类的?器具猛力敲击所致。除头?部伤外,浑身再无其他伤痕,死亡时间约莫在今日晌午前。”

许尚安身上那身湿透的?衣裳也说明他死于晌午前,也就是在晌午那场大?雨前。

凌玉枝她们三人是晌午后才来?万春湖,宋诗尔身上若有嫌疑,那就只能是在晌午前动手?。

裴谙棠问:“宋夫人,今日早上辰时到?正午午时你在何处?”

宋诗尔虽被吓的?心神不宁,但?不至于问天答地,听不出话里的?话来?。她与许尚安不和,这也使得她成了最有动机行凶之?人。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确实与此?事无关,她虽对许尚安厌恶至极,可从没想过要去?杀人,那日她虽搬出刀来?,也不过是为了赶走那对狗男女。

她得为自己洗清这个嫌疑,“回大?人,我辰时去?了李记的?包子铺吃了朝时,回来?时便开了铺子准备做生意?。一直到?正午午时,我都在店里招呼客人,午膳也是与两个伙计点了玉饮楼的?菜,在店里用的?。后来?下了大?雨,我便把铺子关了,雨停后,我便去?了去?了万春湖,在后来?就碰上了阿枝与潇潇二人。”

“请大?人明察。”宋诗尔眼中满是热切与坦诚,“我虽与许尚安不合许久,但?从未想过要杀了他,大?人可派人去?查我今日接触过的?一切人事。”

这倒是好查,一个人可能扯谎,但?不可能笼络所有人都跟着扯谎。

王县丞带着几位捕快回来?时,已?是暮色浓重。

据他们所查,宋诗尔确实一上午都在铺子里,来?往许多?人也曾见过她,确实不存在害人的?时机。且平日里也无人见她与不相干的?外人接触,也就不太可能有雇凶杀人的?可能。

许尚安后脑部所受之?伤,力道之?大?以至于脑骨挫裂,下手?如?此?凶狠,也有几分像是被人寻仇所致。

“宋夫人,许尚安可有跟你提过或者你可曾知道他在外面有什么仇家?”

宋诗尔对他早已?只剩厌恶,如?今被问起,也只是淡然地实话实说:“他那个人,自己没本事,只会怨天尤人不说,还都怪别人看不起他,这副臭脾气在外面惹到?的?人定是不少,他没与我提过,我也不想问。”

裴谙棠又问:“那你可知他不曾归家的?这几日去?了哪里?”

“我不知,我早与他相看两厌,他去?哪都与我无关。”宋诗尔回答地有条不紊,眼中除了未定的?诧异之?外也未有过多?的?哀戚之?意?。

她不同?情许尚安,他若真是在外头?混迹惹了什么仇家,成了如?今这个地步也是他咎由自取。@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但?她也不想敷衍搪塞耽误案情,许尚安虽然混蛋,但?也是一条人命。

她补充道:“大?约在七日前,他回来?过一趟,还从乐音楼带回来?一位叫红莲的?女子,我实在不堪受辱,便拿了刀将他们赶了出去?。这之?后,他就再也没回来?,至于去?了何处,我更是不知。”

这么说,许尚安这几日可能都跟那个叫红莲的?女子在一起。

如?今许尚安死了,红莲人却?不知在何处,这个红莲极大?可能与这件事有关。

“既如?此?,天色不早,我先?送遣人先?送三位归家。”说着,裴谙棠唤了几个衙役过来?。

凌玉枝回到?铺子里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今日遇上了命案被一耽误,现下又什么都未曾准备好,她左右思虑之?下决定今晚还是不开业了。

走了一下午,有些腰酸背痛,她实在是累极了,便支起一张小桌在门口坐着。

任凭肚子在已?在造反翻滚,她也不想动身,看着带回来?的?一筐杨梅,随意?挑了几个进嘴。

门前挂了两盏灯,照得门前一条路通明如?昼。

皎皎月光从树枝间倾落而下,仿佛惊动了爬在树间的?新蝉,使之?愈发起伏欢叫。池塘里蛙声连绵不绝,徐徐袭来?的?清风把蝉鸣和蛙声卷到?一处,嘈杂之?间是属于夏夜的?惬意?。

凌玉枝吃着杨梅,捏着团扇扇风,时不时扑打着灯影周围跃动的?小飞虫。

恹恹犯困时,忽然察觉到?有人轻声走近。她一定睛,恍惚的?轮廓便重叠成一道清瘦颀长的?人影。

“阿枝。”

她看清来?人,依旧未起身,只弯了弯嘴角道:“本来?想做饭的?,可我太累了,一坐下就不想起来?了。”

“喏。”她又把一筐杨梅往前一推,“只有杨梅了,不酸,你吃不吃?”

“不许吃这个了。”裴谙棠摇头?轻笑,顺势把那一筐杨梅拿走,“饿的?时候吃杨梅容易腹胀,我去?给你做饭。”

“好啊,那我去?生火。”凌玉枝自告奋勇地抱了几根干木柴进去?。

趁着裴谙棠在擀面的?功夫,她想先?把水烧上,但?把木柴塞进灶口捣弄半天,只溢出了一团黑烟,半点火光也没燃起来?。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之?前生火都是阿元点的?,她们往里添柴就行,阿元教过她之?后,她有时能点着,有时又不行。

看着眼前这一团团黑烟,看来?这次又是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