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妧,到那时,后世也会记住你?。”

沈期妧复杂点头:“但愿罢。”

此病昏沉嗜睡,傅长?麟服完药后又阖眼睡去,沈期妧一直等他呼吸平缓,才唤宫人进来将药碗端出去。直到此刻,她的眼底才敢流露出无限慌乱。

她也怕,但她怕的不是自?己可会被传染,而是他能否安然无恙、同?州能否逢凶化吉、他们还能否回到燕京,回到日思夜想的故乡。

巡防营的统领正在外请求面圣,沈期妧收敛心?神,拭净眼睛的湿润。

“见。”

隔着一道厚重金纱,她的话音越显冷冽肃重。

宫人打开殿门,身?着黑甲之?人走了?进来。

“臣同?州巡防营统领路飞,参加陛下,参加娘娘。”

“路统领请起。”沈期妧答得不卑不亢,“陛下龙体欠安,路统领有事自?可同?本宫言明。”

路飞跪下叩首:“娘娘,城门口闹起来了?,许多百姓欲强破城门而出。臣无能,巡防营已是压不住了?。”

沈期妧心?尖宛如扎上一根针,声音发颤却坚定,“你?先去找沈将军,他会派兵同?巡防营一同?镇压百姓,切记不可伤人。谭副使”

殿外恭候的宵阳司副使谭明怀立即躬身?入殿。

“臣在t?。”

沈期妧疾声吩咐:“你?去找霍指挥使与谢世子,就说城门暴乱,让他们也即刻赶去镇压。”

“是。”

***

“陛下怎会突然染上疫症?”

在医馆听闻消息后,谢临意刻不容缓,即刻找到宵阳司指挥使霍昭。宵阳司寸步不离守在皇帝身?旁,对于此事,他们应该再清楚不过。

霍昭顿默片刻,甫一厉声道:“回世子,此事属下已查清,是有染疾之?人混入宫中?,曾扮成陛下身?边的内侍接触过陛下,才导致陛下染上此病。”

“人在哪?”谢临意眼底狠绝浮动,幽冷如寒光,“那是什么人?”

“属下第一时间抓获此人,可此人似是一早服了?某种毒药,只等事发败露便毒发身?亡。”霍照深深沉息,“观此人面相,像是邑国人。”

“邑国人?”谢临意目露震颤,愤然之?色转而代替稍纵即逝的诧异。

他恨不得即刻将那些邑人斩于马下。

这些蛮贼先是将手伸到燕京,一手策划了?百花楼之?案。又是借着朝贡的名义进京,不知图谋何事,但梁延春之?死定与他们脱不了?干系。

如今又潜入同?州皇宫……

他不禁神色大?变,难不成同?州瘟疫的起源,马家村那口水井中?的手脚,也是出自?他们之?手?

可惜如今独坐愁城,无计可施,只待同?州顺利渡过此劫,城门重开时,便是他们向邑国讨债之?时。

谭明怀策马疾驰,紧扯缰绳翻身?下马,“世子,指挥使,城门暴乱,沈将军已前去镇压,皇后娘娘派属下来请二位速速赶去相助。”

“知道了?。”谢临意眉目沉沉,霜寒遍及。按了?按腰侧佩剑,纵马向城门而去。

同?州城门,百姓熙攘成群,观者如市。街巷人踏马翻,喧哗掩盖雨声。

“听说陛下都染病了?,如今我?们同?州城还有活路吗?陛下九五之?尊,自?可寻尽天下神医,我?等卑贱之?躯,朝廷可管不了?我?们,只能在这等死了?。”

“诸位父老?,我?们同?州遭此灾祸,死伤无数,朝廷派遣的御医根本就是些无能之?辈。他们明摆着就是想将我?等困死在同?州自?生自?灭,等到人死身?灭,疫症消散,再重开城门。”

不知是谁以伶俐响亮的口舌,挑起蠢蠢欲动的人心?。

“暂时未染病之?人留在城中?只有等死,不如我?们一鼓作气,冲出城门,或许还有一条生路!”

雨水如刺刀般削刮着众人的脸庞,铺天盖地?的议论声肆意倾轧,盖过一阵又一阵迅猛寒冷的风雨。

“开城门!开城门!”

“开城门!开城门!”

官兵已抓了?几位最先煽动民心?者,可人的欲念一旦被挑起就再难以平息,他们抓了?这些人反而引起更大?的物议,使更多人朝城门奔涌而来。

“娘娘,不能去啊,城门都是暴民。”@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沈期妧换了?一身?轻装,踏上湿泞的石阶,不顾身?后劝阻,一步步走上城墙。飞扬裙摆被泥渍浸染,朱红衣装明艳如火,晃晃刺目。

“父亲!”她奔向沈臻身?边。

寒风狂舞,一抹红火的身?影映在灰暗的城墙之?上。

沈臻浑厚之?音中?泛起惊诧,“胡闹,你?怎么来了??”

城墙上的众官兵纷纷行礼:“拜见皇后娘娘。”

沈期妧令他们起身?,神情焦灼凝重:“听闻城中?暴乱,女儿想来看看,父亲,如今情势可好?”@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沈臻沉重摇头:“已将扰乱民心?的几人抓获,可民议仍不熄。”

沈期妧顺着异动探首望去,雨声与民议卷天袭地?,势不可挡,连天狂澜吞噬世间万声。

前方一人以头巾裹住半张脸,振臂高呼,“走罢,走罢!朝廷都不管我?们了?,冲破这城门,我?们便不必困在城中?等死了?!”

此人激动之?下,头巾松散掉落,露出高深鼻梁与一双异瞳。若细听,则会发觉此人口音浓重,不像是同?州本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