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傅长璟了解他,断定他有能力?、也?会去管这桩案子。
丁桂当?初衣衫不合身?,且神色慌张,是因为怕临时逃出来被人发现。
后来,他与谢临意如傅长璟所愿,果然进了百花楼。
“你指使苏芳在我们来时的当?晚再?将?事情闹大,故而浅碧与深红在她的唆摆下血溅当?场。”温乐衍眼神笃定地望着他,“你害怕自己暴露,还令她杀了见过你面目的丁桂。苏芳对你也?真?是忠诚,她怕我们查到她,从而会想方设法从她口中摸出你,也?宁可自己服毒自尽。”
可他在傅长璟眼中看不到一星半点对旧仆的惋惜,而依旧是那潭深沉冰冷的幽暗。
他不会去顾这些人的性命,他向来只知?道自己想做什么?。
“她不会怨我,这是她心甘情愿。”
“她是不会怨你,可丁桂与浅碧,他们本来,是可以走的。”温乐衍始终都?忘不了浅碧写的那封欲给丁桂的绝笔信。
可终究情深缘浅,磋磨尽头还是无?尽深渊。
傅长璟眼帘只有微微一丝震动,瞬然又恢复如常,比起这些不值一提的尘埃之物,他更?想知?道百花楼案为何会功亏一篑。
“我不插手朝堂之事,不知?此案这般好的机会,为何就只单单扯进去一个褚安,而那个姓胡的商户,又为何能逃得出燕京城?”
温乐衍呷了口热茶,茶水润过后的清朗话音中融进几丝生疏:“无?你无?关,这不是你该问?的事。”
身?在时局中,有些时候知?道的越少,反而越安全。
傅长璟却在心底自嘲一笑,这不是他该问?的事,那什么?才是他该做之事?
他就合该一辈子待在雍阳,庸碌无?为过此生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曾松宜呢?他口中那个于他有恩之人就是你罢?”温乐衍问?。
能神不知?鬼不觉将?人送回京城,不引起一丝洞察,那曾松宜必定也?是跟随他进京的车架一同入京的了。
“他为躲追杀,一路从南州躲到雍阳,那日正好河口县修缮祖祠与水坝,我将?他从湍急的水浪中救起,安置在府上偏房内,从他口中得知?南州案的内幕。他想入京揭发褚穆阳,我也?认为这是个不错的机会,便让他隐于车架旁,将?他带入燕京。”
“等到百花楼一案算是至此作罢,我再?让曾松宜露面,由?他亲自相邀褚穆阳的人在珍味楼相见。”
暗风吹雨,窗灯明灭,温乐衍瞳仁闪动,在昏黄暗室中绽出格格不入的锐利压迫,“据我所知?,当?时先是兵马司的人以搜寻日月教余孽之由?上楼盘查,起因是因曾松宜遗留在地的一块玉佩被一女子捡到,才引来褚穆阳的猜忌与追杀。而珍味楼东家的表妹,与那位女子是好友,她情急之中编造了日月教余孽一事,才引来兵马司的搜查,可曾松宜临死前在牢中自己却说,那玉佩是他随意扔的,也?就是说他自己都?并未料到会有人捡起那块玉佩,招来这般多的后事。”
他只是想知?道清楚这桩桩件件的谋划,自然不会与傅长璟多说是因凌玉枝与江潇潇的巧合插足,才让他们出动禁军全城搜捕曾松宜。
他如今不信任傅长璟,也?不会与他推心置腹。
如果说从前他对傅长璟心怀敬重,那么?如今经历这些事过后,他才发现对面的这个人,远不止他了解的那般。
他并非表面那般温润如玉、宽厚可亲,他可以为达到他的目的,不顾其旁的一切。
除了对他姐姐的真?心之外,他再?看不清他的心有几分通澈。
可事已至此,又能如何呢,他们一家与傅家的羁绊,永远只会越来越深……
傅长璟玄色大氅融于黑暗之中,身?形被晦暗掩盖,愈发劲深沉浓。
他折起锦纹宽袖,骨节分明的指节捏起壶柄,慢条斯理地为温乐衍又斟上一盏雾气弥漫的热茶,“曾松宜此人,圆滑狡黠,就算大难临头,也?是个颇有心计之人。一旦他清楚自己要什么?,就算是豁出他的一条命,他也?要去做。”
这点,温乐衍倒是认同。
曾松宜受褚家胁迫,替他们欺上瞒下,贪墨枉法。可褚家对无?用的棋子,从来都?只是举起屠刀无?情杀之,曾松宜被他们逼得无?路可走,又因眼见之事,唤醒心底那封尘多年的少时壮志。
对那些深受迫害的百姓而言,这种轻贱的悔恨根本不值一提。
但对于已走上绝路,与当?年的宏图愿景背道而驰的曾松宜来说,这丝光热,是慰藉他落魄的逃亡之路上唯一的一束残阳。
他唯有心怀一丝温热,才能多一丝忏悔,因此才能下定决心去赎罪。
所以他恨褚穆阳,他想让毁了他原本清白一生的人也?同他一起去死。
这是报复、是不甘、也?是悔恨。
所以哪怕刀架颈侧、穷途末路,只要他某一刻幡然醒悟,他就不会再?逃,哪怕不要这条命,也?要做成?想做的那件事。
“故而那块玉佩,是他自己丢的没错,我原先也?并不知?。”傅长璟道,“这燕京人流熙攘,我猜他也?的确是想多分保障,想让一些达官显贵凭着这块玉认出他,从而擒住与他共处一室的褚穆阳。”
结果,竟被凌玉枝捡到了,她猜出玉的主人的身?份,且躲过秦业等人的追杀。
江潇潇也?不负所望,将?消息及时传到谢临意与裴谙棠耳中。
若是寻常女子,定是早就吓破了胆,又怎能凭着一块玉猜出是曾松宜。
不可否认,她们的确聪颖睿智。
但还有一点,无?论如何,这都?是曾松宜留的后手起了作用,那他们先一步的计策是什么?呢?
“但若是玉佩无?人来捡,又或是其中那个环节出了差错,那你们该当?如何?”
傅长璟意味不明地耸肩笑道:“乐衍今日是打算一问?到底了?”
“那是自然。”温乐衍浓眉一挑,“怎么?说我们也?被你算计在一盘棋中这么?久,不问?清楚,我夜里都?该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了。”
傅长璟眼底神色重归于清冷之中:“他若不丢那块玉,我也?会以日月教余孽流窜在珍味楼为由?,引来兵马司盘查。”
温乐衍听着,顿时微微一哂,“此局甚险啊。”
禁军封城搜捕之下尚且才抓到曾松宜,还让褚穆阳逃脱了。若光t?凭兵马司出动,曾松宜恐怕连大理寺的牢狱都?进不去,早该曝尸荒野了。
他们这半年在追捕曾松宜,是为了从他口中得知?南州案的内情,将?褚党的罪行昭告天下,还南州一方百姓一个公道,所以在一切未大白之前,他们拼尽全力?都?得保住曾松宜的性命。
而在傅长璟眼中,他只想用曾松宜扳倒褚家。且他自己都?对这局的成?败游移不定,只能孤注一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