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马车停在人?来人?往的渡口前,冷风顺着车帘直直灌入,褚荇解下身上的薄氅衣披在荀婧雪身上。

“今日风大,妹妹先穿上。”

她将头探出一看,那搬运货物的船上竟然有父亲的人?。

她本欲唤人?去买船票,可她身边的人?那些人?都见过,若是被他?们看见,只怕会引来麻烦,就不知能不能将人?安全送往同州了?。

她喉中酸涩,“渡口有官府的人?,妹妹先坐会儿,待我想想办法。”

荀婧雪脸上满是斑驳的泪痕,被冷吹一吹,刺疼无比。

她本就对褚荇自?愧感激,见人?此刻为她焦灼,不免心中一扯,“姐姐……就送我……送我到这?罢,我……我怕牵连……牵连你……”

褚荇不忍听她再说下去,鼻尖一酸,握住她的手,“不会的,你放心,我一定要让你安全离开。”

她看着那些人?还未有要离去的迹象,不禁紧扣着冰冷的指节,心口紧绷闷涨。

这?到底要怎么办才好?

她左顾右盼,脑海中飞快思索。

忽然一道熟悉的身影闪现眼帘,那人?身姿颀长,发冠高束,一双上挑的眼尾让人?看着像是时刻有细碎的意?气?洋溢在眉梢。

分明也在人?群中款款而行,自?身的气?度却能轻而易举从茫茫人?海中脱颖出来。

她认得?温乐衍,去岁宫宴在宫中见过他?,且两人?还闹了?一场小龃龉。

可眼下也没旁的法子,她相信此人?的为人?,也赌他?能帮她这?回?了?。

“小温大人?,温侍郎。”她看着从他?车架旁挨身而过,出言喊了?几声。

怎奈人?群间满是此起彼伏的喧杂,温乐衍似乎并未听清。

眼看人?要走?远,褚荇无奈之下,只好抓起车内果盘里一颗樱桃向他?抛去。

一声清脆响声传来,樱桃刚好砸到温乐衍后脑勺。

温乐衍眼中顿生茫然,停住脚步。他?抓起掉落在脚下的那颗樱桃,回?首一望,见身后不远处的马车内一女子探出头来,双眼正直直看着他?。

他?眉头微皱,俊朗的侧脸染上不悦,狐疑地走?过去,神色中带着质问:“褚荇,是你扔的我?”

他?与褚荇有过几面?之缘,当然记忆最深刻的一次还是去岁的宫宴。人?多挨身而过时,他?不小心把茶水洒在她衣裙上,当场便慌张为自?己?的莽撞赔礼道歉。

“失礼了?。”褚荇放低身姿,朝他?点点头。

言罢,她趁着那群人?背过身,迅速走?下马车,相邀温乐衍来到一家铺子前。茶铺坐上人?头攒动,刚好遮掩住前方之人?的视线。

温乐衍没离她太近,淡淡道:“你找我何?事?”t?

褚荇身为褚穆阳的女儿,哪怕听闻她温柔识礼,娴静端庄,他?与她也不大相熟,二人?之间自?是没什么好相谈的。

“可否请温大人?帮我一个忙?”褚荇微微低头,恳求之声越发轻细。

温乐衍眸中生疑,随即摊开手疏朗一笑,“不知我能帮褚大小姐什么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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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否能请你帮我买张去同州的船票?”褚荇沉静道。

“你要去同州,却要我帮你买船票?”

褚荇觉得?她这?突如其来的寻求如此没头没尾,也实在让人?诧异,解释道:“并非是我。”

但?她要说马车上坐的是荀婧雪吗?

她知温乐衍与她父亲向来不同道,他?若知道荀婧雪在她马车上,可会当即扣下她,将她卷入那桩案子,为了?两派相斗。

她忽然有点后悔。

“怎么了??”温乐衍见她眉头紧锁,看出她陷入犹豫不决,“你该早点后悔,也免得?我白白被砸那一下。”

随后,他?目光沉沉看向她,对她道:“你可是想送荀颜之女离开?”

人如飞絮(七)

“你……”褚荇话音被哽住, 双眸微微睁大。

温乐衍看了早朝的邸报便觉不对劲,走了这一路才终于想通透了。

荀颜为何会自?尽,此?人是褚党中人, 为人贪利圆滑, 绝不可能畏罪自?尽,唯一的可能是他有把柄在他们手中。

听闻他膝下只有一个女儿,那就是了。

早在他?见褚荇慌张寻他?之时就察觉出不对劲了,后来听到她?欲买去同州的船票,便?更加隐隐笃定。

他?悠悠道:“你父亲行事我还是知道的,一贯狠毒无情,你不想他?伤害荀姑娘, 所以想送她?走对罢?这带全是你父亲的人, 你怕被发觉,这才找上了我。”

他?眼神?光彩犀利, 微芒闪烁。

褚荇连眨动几下眼,掩饰被看穿的慌乱,低声道:“是我害了她?, 她?什么都不知道,你们抓了她?也于事无补, 让我将她?平安送走罢。”

她?不能将她?牵连进来。

温乐衍敛去眸中的光芒, 瞬然?攀上几丝微暗。荀颜虽自?作孽与虎谋皮, 死得不冤, 但他?的女儿确实无辜。

他?当然?知道, 褚穆阳那些人策划周密,而荀婧雪一个孤女, 就算将她?带走也无济于事,她?不可能知道什么。

还不如把她?送走, 远离是非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