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老太太对章家确实不怎么看好,姜冽也打听了,姚氏确实死得蹊跷,她亡故后,身边服侍的丫鬟婆子死的死,亡的亡,竟没能留下一个活口。至于那个胡氏,章家更是诲莫如深,只知章老太太极为不满,可再不满,那也生了两个庶子的妾室。
章贤连个嫡子都没有,可两个庶子却都四五岁了。
让姜老太太把姜辛嫁过去,她舍不得,可不嫁,又因此得罪了章家。真是两面为难。
嫁是肯定嫁不成了,两家闹成这样,章家不打上门来就是好的,但因此势必要耽误姜辛,她怎么对得起死去的二郎。
章家也是掀起了一股不小的风浪。
章姝回去就添油加醋,把外头听来的流言蜚语,结合姜辛压根不在府中,养病不过是个借口,分明是心比天高,瞧不上自家三哥的事说了。
章老太太当时就差点没晕过去。
她喘着气,眼睛往上翻,可吓坏了身旁的章妈妈,忙喝令人去请大夫,又亲自找了章老太太平日里吃的药丸,又是倒水灌药又是摩挲前胸后背,一盏茶的功夫,章老太太总算安然无恙。
可院子里闹的兵慌马乱,院内外的婆子丫鬟都知道了,很快府里就传开了:姜二姑娘拒嫁三爷。
章姝吓坏了,脸色惨白,双泪长流,跪在章老太太榻边,颤着声叫“祖母”。章老太太长吁一口气,觉得左胸抻着疼,对这个孙女真是恨铁不成钢。可看她那可怜样儿,又不免心疼,伸出抚着她的发顶,道:“傻孩子,别哭了,吓着你了吧?”
章姝哭着道:“祖母,您可千万别生气,是孙女不该说话口无遮拦,我这就跪祠堂去,可您得千万好好的,别吓孙女。”
章老太太苦笑道:“行了,祖母不怪你。”要怪也是怪姜家那小病秧子,关章姝什么事?
章姝哭得不能自已。如果姜辛在跟前,她肯定要把姜辛的脸挠花了,你说你没事拒什么亲啊?我三哥哪儿不好了你这么埋汰他?我三哥娶你那是你几辈子的福份,你倒好,不知珍惜还暴殓天物,活该你一辈子嫁不出去。
章老太太也是恨透了姜辛。
这要是邵嫣然当众打章家脸,说她瞧不上章贤,章老太太也没这么生气,一来熟,从小看到大的,知道她是什么性情,再则人家邵嫣然也确实长得漂亮,小姑娘也精干,家世好,自身条件也好,章贤毕竟年纪大,又有儿有女,还是个填房,邵嫣然拒绝起来那是名正言顺。
可姜辛拒绝了就让章老太太接受不了。
很有一种你就是个乞丐,我怜悯之心起了打赏你一锭金子,你不但不要,还假装有骨气,这不是犯贱么?
有本事你嫁布衣百姓、贩夫走卒去。
章老太太都有打上姜家门的心事了。
一边提笔修书写给章贤,一边唉声叹气。儿子们不在家,没个商量的人,章哲又是个不管事的,章老太太心中郁火堆积,又是好几天食欲不振。
屋子里再薰香,还是一股子苦药味。
可偏偏章哲添乱,他居然来跟老太太辞行。
老太太眼都瞪圆了:“这大年下的,你要去哪儿?”
章哲道:“不走远,就在这洲县附近。”
章老太太气了个半死:“不许去。要是春夏秋倒也罢了,你喜欢弄个花儿叶儿什么的,我也随你,可这大冬天,一片白雪皑皑,连熊瞎子都躲雪洞里去了,你去做什么?”
章哲失笑道:“祖母懂得挺多的嘛。”
章老太太啐他道:“别给我这上眼药,什么事也得等明年开了春再说。”
章哲不跟她“再说”,第二天人去室空,底下人来报:“六爷走了,说他要是过年回不来,老太太别惦记他。”
第78章 、登门
眼瞅着十一月末了,姜老太太有心差了秦妈妈和吉祥去许家峪去瞧姜辛。/
心里却又犯嘀咕:这孩子,自打离了府,就寄了两封家书,只说一切都好……太笼统了,更近于敷衍。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心里怨恨上了自己,把她发配到了偏僻乡下,赌气不理人呢。可又不像。
她十分还很有孝心,将许家峪山上的特产送了好些来,什么野生乌梅、野生山楂、野生安梨、野生松子、野生坚果……林林总总,都一样样包好,标注明白了,并注明都是做什么用的,还特别说那野生安梨是清肺去火的上品,比那什么药铺里卖的川贝雪梨还好用。
姜老太太都看乐了,从不知道她还这么活泼,这一去倒是会吹牛了,满信纸几乎都能看出她那神彩飞扬的模样来,信誓旦旦,比那算命说书的人说得都邪乎,就差说吃了她送来的野生这个野生那个,就能做神仙了。
这眼秋着入了冬,乡下日子苦,哪里烧得起炭?她好歹是精养出来的娇贵人儿,这一冷一下雪,不知道要冻成什么样。
她也没带个丫鬟,凡事都得亲力亲为,许大舅家谁还能专门伺候她不成?那水冷的很,也不知道手脚脸颊会不会生冻疮。
实在不行,就别跟她置气了,赶紧接回来算了。
横竖与章家不交恶也交恶了,她也用事实证明了她确实有过得起苦日子的决心,到底是一家子血脉骨肉,何必自己跟自己瞎折腾?
姜柏不同意。
这姜辛是个心大的,章家亲事都不同意,她想嫁个什么样的人家?她说给姜老太太的那些话,他一个字都不信,又好生拷问了一番如意,知道她只接了姜辛一封信,如此这般放出风声后便与她毫无瓜葛,就更加警惕。
这孩子算计的太周到了,好像知道姜家会为难如意一样,老早就把她撇清的一干二净。他无缘无故,也不能严刑拷打,如意又脱了奴籍,现在是良民,显然是她替姜辛办事的酬劳,他总不能强行要她的命。
姜辛既是惹祸的根源,就该好好让她吃吃苦,让她明白,姜家养她,可也不是白养的,她所穿的每一匹布,吃的每一顿饭,都是辛苦所得,她既生在姜家,就该替姜家着想,为姜家有所付出才行,由着她的性子胡闹,想不怎么就不怎么,那还了得?
姜老太太虽是惦记,却也不想拗着儿子,叹息了几回,也狠了狠心,只叫人给姜辛送了些冬天用的棉衣物。
这棉衣物才送走,天降鹅毛大雪。整整下了一天一夜,太阳也没冒头,姜老太太一边烤着火,一边念叨:“也不知道二丫头那儿怎么样了,能不能吃上热饭啊?”
孙妈妈笑道:“瞧您说的,倒像是二姑娘去受罪了一样,怎么说那是她的亲舅舅,还能怠慢她不成?”
姜老太太心道:再亲的亲舅舅又如何?她这一去,可是空手去的,这么长时间白吃白住,没给许家一文钱,她舅舅能忍,那舅妈也能忍?
俩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就听门外响起啪嗒嗒的脚步声。
孙妈妈就是一怔。老太太的院子一向清净,而且下人管束得力,谁敢这么不知轻重的往里闯?
她怕惊动老太太,正使眼色给采珠,想着把人拦住,先问清了再说,姜老太太也听到了,她探头往窗外望了望,问:“是谁呀?”
采樱在门外道:“回老太太,是三老爷身边的怀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