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老爷姜柏今年三十八岁,是个中等个子,微微有些发福,却肤色白净的男人。五官长得不算多出众,却是满脸笑模样,不说话的时候也好像在笑。
他经商这么多年,颇有心得,在燕城也是说一不二的人物,进进出出,人人都弯背屈膝的叫着“三老爷”。
他们兄弟都很孝顺,彼此之间感情也还不错。姜大老爷外放多年,二老爷又早早去了,姜三老爷当仁不让的担起家中重担来,是姜家唯一的男人。
听说母亲叫他,简单梳洗就到了姜老太太这。
见着幺儿,姜老太太便心生欢喜,等他行了礼,便关切的道:“才回来?用过晚饭了没有?快坐,奉茶。”
姜三老爷身上略带了酒气,坐下朝着姜老太太道:“母亲别操心了,儿子用过晚饭了。”
姜老太太吩咐丫头:“别上茶了,先去煮碗醒酒汤吧。”说着又轻叹的嘱咐着姜柏:“娘知道你应酬多,可这酒不是什么好东西,喝多了伤身,能少喝还是少喝点吧,啊?”
姜柏笑道:“儿子自是听母亲的吩咐。”
亲眼看他把醒酒汤喝了,姜老太太才说起今天章姝来的事。
姜柏皱了皱眉,道:“章家有意要和姜家结亲的事,我也听媳妇说了一两句,这是千载难逢的喜事,母亲有什么顾虑不成?”
为什么不同意啊?
姜老太太摇摇头,道:“唉,一言难尽。”这后院的事,说了老三也未必懂,姜老太太只道:“齐大非偶,二丫头是个什么情况,自家人知道自家情况,结亲是结两姓之好,可二丫头那病秧秧的,我怕嫁过去是结仇呢。”
姜柏道:“唔,母亲怕是想多了,二侄女的事,咱姜家也没瞒着,是章家主动提出来的,母亲怕什么?”
姜老太太道:“我还不是看在你二哥的份上?要不是他去得早,我怎么会这么操心。他就这么一点骨血,我总不能稀里糊涂的就打发了,总得好好挑挑、选选。是,咱姜家的姑娘未必是燕城最好的,我也没指望着给二丫头挑个人中龙凤,可这日子总要从平淡中过出来,章家三爷,还未必是她的良配。”
一提起二哥姜松,姜柏也就不说话了。他也是为人父的,自然能够体会,假如二哥活着,这亲事好也罢歹也罢,都由他定。可现在就不成了,他这做三叔的若是漠不关心,倒让人说他不顾念二哥的遗孤。
他思忖了一会儿,道:“儿子在外听到些流言蜚语,一直也没当回事,所以就没拿来和母亲说嘴,这城里都快传遍了,说章家的亲事,是二侄女不愿意,这才拒了的……”
姜老太太一惊:“这是打哪儿传出来的?”
姜柏当老太太又怒又气,生怕她气出个好歹来,忙道:“母亲莫急,不过是那些闲着没事的人无中生有编撰出来的,当不得真。”
姜老太太却呆呆的说了一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谁这么鬼祟,竟真的把事情真相猜出来了,而且还宣扬的满大街都是?
看来章家也起疑了,而且就是这几天,不然去红螺寺之前,章老太太还挺热衷呢,也不会派个鬼灵精的孙女前来打探。
也是她疏忽,就该一时义愤,便打发了姜辛走,怎么也该好好筹划筹划的。
可心里隐隐也起疑,莫不是姜辛那丫头放出的风声?可她早走了呀?
姜柏见母亲呆怔,忙问:“母亲说什么?”
姜老太太此刻不敢瞒了,便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道:“这流言怕也不是无的放矢,因为这亲事,原本就是二丫头不愿意,跟我这寻死觅活,我想了想,章家三爷哪哪儿都好,可却未必是二丫头的良配,一时心软便应了她。你说,这流言是不是她放出风去的啊?”
姜柏大吃一惊:“娘,你怎么这么糊涂啊。”一个孩子的话,怎么能听?再说古往今来,哪有说亲事要同孩子本人商量的?就因为孩子不成熟,没经验,看人看事不稳妥,毫无定性,才要长辈们拿主意啊。
怎么能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又不是男孩子,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对人对事颇有见地,她就是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啥也不知道的女孩子啊。
姜柏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姜老太太也有点黯然,她也不是耳根子软的人,可确实姜辛当时情态可怜,又说的人慎得慌,她就同意了。
姜柏很快下了论断:“这事,我猜十成里有九成是二丫头捣的鬼。她人虽不在燕城,可她不是打发出去一个丫头么?”
抱歉抱歉,因为昨天太晚了,就半路打了个尖,到现在才回来。
第77章 、不顺
如意那丫头?
姜老太太不大信:“她是犯了口舌,才被二丫头打发出去的,在情在理,这事我也知情,二丫头心善,还了她的身契,还给了她安家的银子,她不能做这叛主背主的事吧、再说,二丫头她能有这谋算?”
她非要破坏这桩婚事,到底图什么啊?
姜柏发狠道:“明儿我就去查查这事,是不是,总得弄明白底细,不能冤枉一个好人。”可真要是那丫头弄鬼,收拾不了姜辛,还收拾不了一个被撵出府的丫头么?
姜老太太是既心寒又愤怒,老了老了,连小辈儿都敢算计自己,居然还叫她算计成功了?
姜柏说到就做,第二天就把事情查了个水落石出。
姜老太太得知后黯然半晌,才道:“我是真的老了。”没想到,还是被这个孙女给算计了。她就这么不愿意嫁么?要知道,没有哪个长辈会存了心害她,她怎么这么不信家里人呢?就这么一意孤行的非要坏了她自己的名声不可?
姜柏见不得姜老太太这么伤神,便劝道:“二侄女定是听说了什么风言风语,小孩子家存不住心事,便信以为真,钻了牛角尖,娘您别跟她一般见识,等她回来,好好教导教导也就是了。”
二嫂就是个不识好歹的,有她前头比着,这个侄女也如此一点儿都不奇怪。
不过是赔一副嫁妆,打发出去了事。
姜老太太想的却是另一件事:“这回是把章家彻底得罪了。我倒不担心别的,就是担心二丫头的亲事,一两年内是彻底不能议的了。”
先头还说是命里带煞,如今再说,章家哪里还肯信?便是想给她订什么贩夫走卒都不能够了。这算不算姜辛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唉……
姜柏想了想,道:“要不然,咱们也托人去和章家说说?”大不了把姜辛嫁过去呗,为了她一个,得罪章家实属不智,总不能所有恶果由姜家人来担吧。
大哥是受不了什么影响,可自己的生意大都在燕城,章家一撂脸色,明里暗里使个绊,那得多少损失?
姜老太太又是几夜都没睡,在佛龛前跪了三夜,念了不知多少卷佛经。
看的孙妈妈都心疼了,怎么劝都不好使,只得在一旁陪着,等她跪完了又不停的替她擦药酒,按摩膝盖,直叹气说:“老太太,您这是做什么?二姑娘若是知道了,不定有多心疼多自责呢。”
说来说去,这事都是二姑娘自己惹的祸,凭什么让老太太替她受过啊?
姜老太太只道:“她是我的孙女,年纪小不懂事,做错了事,可不就该是我替她受罚吗?我也不求别的,只求菩萨看在我一片诚心的份上,能对她格外仁慈一点儿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