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苗这才朝着路边一辆不起眼的马车走过去,嘱咐车夫去接姜辛。
姜辛不急着回姜家,让马车沿着主路不紧不慢的前行,她则在车里换了衣裳,拔了粘上去的浓眉,又将眼皮子上涂的黄胭料擦拭干净,露出真容。
就算此刻胡氏在跟前,也不敢认定她就是“吴嫂子”。
且说两个小乞丐,眼瞅着胡氏的马车进了城,便一路跑一路喊:“章家三奶奶回来了。”
路上有人听见他们嚷得热闹,不由得顿足互相打听:“什么章家三奶奶?”
“还有哪个章三奶奶?不就是章三爷……不对呀,章三爷几时成的亲?不是说正在和姜家议亲的吗?”
既不闻姜家应亲,也不见两人成亲,哪里来的“章三奶奶”?
有人便叫住两个小乞丐,喝问:“你二人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么?这等话也敢胡吣?小心被人捉住了将你俩揍得屁股开花。”
那可是章家,实不是这两个小乞丐能惹得的。
小乞丐一脸惊疑之色,委屈的道:“我们两个没爹没娘,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成天挨饿受冻,有今儿没明儿的,不知道受了多少苦,能活着已是不易,哪里敢轻易就死?这话可不是我们传的,是章三奶奶进了城门,不知章家在哪儿,特意问了路。呶,这不是章三奶奶打的赏?”
众人哗然。
“你可见着这位三奶奶的真容了?”
“只听其声,未见其人,不过她身边的姐姐们衣着华贵,想来三奶奶只好不差,听声音倒是挺好听的,想必本人生得更漂亮。”
“她们从哪儿来?”
“武州啊,不是说章三爷就在武州驻兵的么?”
……
小乞丐口齿伶俐,说得有鼻子有眼,不容人不信。
众人疑惑:“不能啊,章三爷先前只有个三奶奶姚氏,过世都五年了,听说章三爷悲痛于心,这几年一直清心寡欲,替前三奶奶守孝呢?”
不乏有人猜测:“还能是什么,定然是妾室之类的。男人都是一个样,说是守孝,一守五年,他真能守得住?”
这话倒是得了众人的一致赞同,又开始啧啧感叹:“连儿子都有两个了,怕是听说章家要续三奶奶,按捺不住,抱着儿子回来讨要名分来了吧?”
一传十,十传百,几乎家喻户晓,这位“章三奶奶”从武州回来了,还带了两个孙少爷,各个生得聪明可爱,娘仨如今已经进了城,正要回章家呢。
胡氏的马车进了城门,红娆便命车夫去问路。
只见街旁的人都瞅着他们的车指指点点,窃窃私语,也只当他们不认得,故此好奇,待问明了路,又重新上了马车。
聪哥儿和瑞哥儿此时都兴奋起来,在车上坐不住,纷纷掀了车帘,一人把着一边,探着身子往外边瞧街道两旁的风景和热闹。
他二人一露面,百姓们又是一阵大哗。乖乖,看这两位小少爷的年纪,一个七八岁,一个三四岁,前者显然是在姚氏还在时生的,后者则是在所谓的“孝期”生的,这章三爷不是自打嘴巴吗?
他守不守孝,礼法上没那么严苛,可他嘴上说得情深动听,却趁人不知详情,该抱女人抱女人,该生儿子生儿子,白赚了一个好名声,这不是骗人么?拿他们都当傻子耍了?
第169章 、报信
世人由胡氏想到姚氏,有多情者便感慨:“不怪三奶奶姚氏早早就芳消玉殒,这么糟心的事,得多心宽的人才能忍得了啊?”
有心思深沉者立时就与姜辛联系起来:“不怪姜二姑娘抵死不肯嫁啊,有这样的美妾爱子,嫁过去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众说纷纭,说得热闹,胡氏娘仨一无所知。
眼见进入主街,行人越发多,马车速度变缓,走着走着忽然停了。
马车前站着几个管事模样的人,朝着车里扬声道:“敢问可是章三奶奶么?”
胡氏听了心头一凛,示意红娆:“不必理会,走。”
燕城她谁也不认识,冷丁有人上前称呼她为章三奶奶,其心可诛,不理会才是正道。
红娆知道轻重,板着脸探出身子道:“你们认错人了,快让开。”边说边示意后头跟着的兵士们上前撵人。
这两个管事年纪都在四十多岁,并不算多胖大,军士们随手一拨,拿出腰间刀剑来,这两人便鬼哭狼号,跌跌撞撞的摔倒在地。
胡氏一径不理,只叫马车往前,心里却七上八下,情知不好。
那两个管事的人却对着围观的百姓哭诉:“我们是前头开皮货铺子的掌柜,听说章三奶奶来了燕城,我们来问问三奶奶可有什么需要的没有?若是方便,能否把先前欠下的帐务结了,哪成想不容我等说话,这就动起武来了……”
细问之下,才知道这位章三奶奶曾在来燕城途中,在这家皮货铺子开设的分店里买了东西却未曾会帐。
有人不嫌事多,给他二人出主意:“你们俩在这哭闹又有什么用?不如报官吧?”
“报,报官?自古官官相护,我们能讨着什么便宜?再说我们是小本生意,侥幸打赢了,可这铺子还开得下去吗?章家有权有势,这里又是燕城,我们……”
“那就去寻章家主事的老太太,老太太最是怜贫惜弱,在这城中名声甚好。”
“这……这当真能行,我,我二人也才来燕城没多久,不,不太敢啊。”
群情沸起:“怕什么,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走,我倍随你二人一起去章家讨个说活去。人多势众,总不能叫人指着我们燕城人的脊梁骨说我们贪财重利、仗势欺人。”
章家不知道府外发生了什么事。
章老太太待在安颐居,由章姝陪着说笑解闷,喝茶吃着孙女亲手孝敬的点心,心情十分好。
章二太太待在自己的院子,对着一应管事婆子丫鬟,听她们回复府里的大事小情,眼睑下一片青黑。
章贤则待在书房看兵书。
章哲匆匆进来,站在书房门口,看着阳光下的章贤:明明是翩翩浊世佳公子,可空有一张好皮相,实则名不副实,不仅沽名钓誉,矫骗世人,还自作聪明,愚人愚己。
但他是自己的三哥,怎么忍心看他一错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