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规矩是几百年以前的老祖宗定下的,到了今天,不合时宜也不近人情。民间的新婚夫妻没有这样的规矩不照样也生活得很幸福?规矩是人定的也能让人来改!她孤身一个人在这里,压力又这样大,让她见Bernard一面只会缓和她的情绪,让明天的婚礼更顺利。我非常尊重夫人对我祖母的忠诚和做事的严谨,可夫人为什么从来就不肯通融?”虽然我是公主,De Caunes夫人是女官,但在这个时候顶撞她,就等于是在顶撞我的祖母。但Alexandra的眼泪让我豁出去了。
“我相信Alexandra小姐很清楚,作为即将的太子妃和未来的皇后,她会担负怎样荣耀和沉重的责任。学会克制自己的情绪只是其中很小的一部分。如果连婚礼前的压力都承受不了,那么今后作为太子妃,作为皇后,她怎么还能为丈夫分忧解难,帮助他应对危机,撑起整个王室?” De Caunes夫人恭敬的回答里没有半分妥协。
我知道今晚能将Bernard带到Alexdra身旁的希望微乎其微,即便我找到了Bernard,一向谨慎的他也未必敢破坏规矩跟Alexandra见面。而就算是我亲自跟祖母求情,一贯注重礼仪传统的她也不会答应。
我无法可想,但又不甘心,只倔强地与De Caunes夫人对峙着。屋子里很安静,只有Alexandra哭泣的嘤嘤声:“Gisèle,我累,我头疼,脖子也疼。”
我一步冲到Alexandra面前,伸手摘掉了压在她头上的王冠。
De Caunes夫人惊异地看着我:“公主殿下,您别孩子气,请您把王冠给我。”
我紧握着手里的王冠,开始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已经戴了四个小时,这和五个小时能有多大的区别?”
De Caunes夫人走到我面前,恭敬地屈膝低头:“请原谅我对您的冒犯,公主殿下。我对您的忠诚,如同对太后陛下的一样。太后为了您的家族奉献了自己的一切,而我作为她卑微的仆人,也会为此尽全力。这场婚礼至关重要,我们都在为它的圆满完美而努力。相信公主殿下您也是一样。”
说完她缓缓站直了身体,静静地抬眼注视着我:“请公主殿下把王冠给我。”这一刻,她像极了我的祖母。
我知道此时若站在我面前的不是De Caunes夫人,而是我祖母本人,她也会说同样的话,同样不会为了我而让步。生长在宫廷的我更应该明白什么是想做的,但什么是该做的。但此刻我的心却阻止着我去顺从那些我该做的。
我直直地站着,咬着下唇,手里紧紧地攥着那顶王冠。这是我第一次违背我祖母的意愿。虽然这样幼稚的努力只能带给Alexandra片刻的解脱,但却是我此刻唯一能为她做的。
原谅我,Alexandra。我再帮不了你更多。我突然觉得鼻子发酸,有些想哭起来。
一阵轻轻的敲门声,门外响起侍女的声音:“李先生想见公主殿下。”
我猛地转头,那个我挂心了一天的人,正站在门外,双目晶亮,微笑着注视我。
“对不起,我回来晚了。他们还想滑夜场不肯走,Matilda和Olivia又差点吵起来。你还好吗?”他前胸略略起伏,鬓角有些微湿,仿佛刚刚奔跑过,但他温和的声音像是五月静夜里的清风。
我不顾一切地奔过去,双手搂紧了他的脖子,哭出了声。
他大惊,双手抓住我的肩,急声问:“Gisèle,你怎么了?”
De Caunes夫人走到靖平身前,对他屈膝行礼后简述了事情的原委,并说:“这事都怪我,忘了公主殿下还是个孩子,太坚持了些,让她难过了。请殿下宽恕我。李先生您是殿下的舅舅,请您帮我劝劝她。”
我靠在他胸前抽抽搭搭地哭。他揽着我的肩,和声说道:“De Caunes夫人只是在按规矩办事。Gisèle,听话,把王冠还给夫人。”
我止住了哭,吃惊地抬头看着他 – 靖平,你怎么也说这样的话?我有些生起他的气来,把整张脸死死埋进他怀里,不再理他。
他轻笑着叹了一口,手抚在我头上,用极低的声音在我耳边说:“生我气啦?云深,别孩子气。你这样帮不了Alexandra,反而会害她。你奶奶疼你,自然不会怪你,但她会因此迁怒Alexandra。她今后在宫里的日子会更难过。”
我一听,立即抬头转身,把手里的王冠交给De Caunes夫人。但当我看着它被重新戴到仍在抽泣的Alexandra头上时,心里又是一阵难过。
靖平从背后轻轻揽了我一下,温言道:“别难过,我去想办法。等我一会儿,马上回来。”然后转身离开。
大约二十分钟后,靖平回来了,把一张纸条交给De Caunes夫人:“这是Bernard 殿下给Alexandra小姐的便条。这应该不算不合规矩,对吗?”
“当然不。不过太麻烦您还亲自跑一趟。” De Caunes夫人接过字条,让身旁的侍女交给正在卧室里休息的Alexandra。
靖平走到我身前,安慰地一笑:“别担心,应该没什么大碍了。”
“你去了Bernard那里吗?”我惊讶地问。
他点点头:“我跟Bernard简单说了一下Alexandra的情况。他就写了些安慰她的话让我带过来。她看了以后应该会好很多。你别再担心了好吗?”
靖平,靖平,善良体贴如你,我怎么能不爱?我看着面前这个高大修长的身影,只能用目光告诉他我对他的热爱和崇敬。
他也静静地回望着我,目光比他身旁绢丝灯罩中渗出的灯晕更柔和。
“公主殿下,您该休息了。明天会是很长的一天。”身旁的De Caunes夫人提醒道。
“早点睡吧,Gisèle。你明天会很累。”他告辞着,但我分明听出他语中的不舍。
“那,我们明天见。”我和他道着晚安,心里却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情愿。
靖平,别走吧,别走吧。
我有那样多的话想和你说 - 我想你,想和你在一起。
我又有那样多的问题想要问你。你今天滑雪时所说的话是认真的吗?你是真的爱我吗?
不知道答案我怎么能安睡?
我心里急乱成了一团,但De Caunes夫人就站在身旁,让我满腹的心事却只字不能提,只用牙齿拼命咬着下唇,隔着眼里升起的泪雾,紧紧地看着他。
他仿佛是懂了,深深看我一眼,然后向De Caunes夫人微微一点头表示晚安。
就在De Caunes夫人垂头向他行屈膝礼的时候,他突然伸手抓住我的上臂,在我唇上飞快地一吻。当De Caunes夫人抬头时,他已经松开了我,走到门边,微笑着对我说了一声:“晚安。”然后走了出去。
我僵立在原地,半天不能思想。一只手下意识地举到唇边,摸着刚才被他吻过的地方 – 那里一片火烫。
“殿下您怎么了?” De Caunes夫人担心地问。
我恍惚地看着她,从心底到唇边,慢慢展开一个明媚的笑:“我高兴。”
作者有话要说:非常感谢大家对这篇文的支持,再次感谢jhx妹妹。
现在美国经济已经糟得不能再糟了,我们公司已经裁员了30%,而剩下的员工全部降薪10%。所以现在我是干两个人的活拿更少的钱,累得半死而且心情沮丧。但是每当写文时,就会感觉你们在我身旁和我一起看人物的成长,那种感觉非常亲。因此,无论再累,我都会拿起笔。我真想给这里所有的人一个大大的拥抱 - 有你们,真好。
话说回来,靖平还没说那三个字呀!因为宫里耳目太多,而且是婚礼前夜,事多人杂,咱们给他俩选个好地方慢慢倾吐衷肠。
另外,云深的倔在这章里面初露矛头了。她这样的举动在常人看来或许不算什么,但是严谨得近乎苛刻的比利时宫廷里面,已经是很不寻常了。
婚礼(云深)
那天夜里,我应Alexandra的请求,陪在她身旁睡了一晚。我们都睡得很沉。
Alexandra手里一直握着Bernard写给她的字条,而让我一夜安眠的则是靖平临别时那飞快的一吻。只是轻如点水的一啄,却仿佛给了我承诺,让我纷繁虚悬了一天的心顿时安稳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