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重新躺在他身侧, 喃喃问:“你会?怪我吗?”
这一句问出,她心里便?已有了回答。
……
因心头压了件大?事,苏蕴宜这一觉睡得并不?好, 早早醒来时, 窗外只透进薄薄微光。
身旁的裴七郎不?知是何时走的,一摸被褥,已经凉透了。
身子疲惫异常, 苏蕴宜干脆躺了回去,手背往自己的额头一搭,竟隐隐有些烫手。
……真倒霉。她一边把着?自己的脉一边想,昨儿个才笑话过裴七郎柔弱, 今儿就轮到自己了。
所幸只是累到了,并没有旁的大?碍。苏蕴宜勉强起身,打开门?一看,外头果然守着?个亲卫,一见着?自己,便?躬身行礼,“小人姚子昂,见过苏女郎。”
“姚君,我有些发烧,昨日表哥用剩下的药可?还有吗?”苏蕴宜一面同他说话,一面不?动声色地打量四下,发现此地除了姚子昂外,竟然再无第二人值守。
而?姚子昂在听?闻苏蕴宜说自己生病后,也?立即转身离去,偌大?摘星楼,就此剩下苏蕴宜一人而?已。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苏蕴宜的心不?可?抑制地砰砰乱跳起来。
姚子昂很快回返,除了带来一盏药,还送上一块玉牌,“郎君传我前去随侍,特命我将这块令牌赠与苏女郎,女郎若有需要,可?凭此令牌差遣城内众人。”
“多谢。”
玉牌莹润剔透,碧色晶莹,上刻一个“裴”字,下缀丝绦。勾在手里,在苏蕴宜眼前打着?转儿晃了许多圈,直到手中药汁冷却,她才逐渐收回目光。
这一日,裴七郎始终都没有出现。
·
子时将至,南城门?脚下,巡逻士兵手中的火把刺目耀熠,而?陆石的脸,却在火光中明明灭灭。
他身旁的校官百无聊赖地抛着?手中的金锭,“我说陆小子,你要等的那个人到底还来不?来了?我可?告诉过你,我只管上半夜,待到下半夜的老马来接班,你就走不?脱咯!”
“我知道!再等等!”陆石眉头紧蹙,向远处眺望,嘴里喃喃道:“再等等,她会?来的,她一定会?来的……”
旁边的校官听?了,道一声“痴儿”,摇了摇头。
夜色渐浓,而?火光暗淡。不?远处忽然响起悉悉索索的动静,定睛望去,却只见狸猫眨了眨那双碧绿的眼睛,跳跃着?窜入草丛里。
陆石的眸光又是一黯。
“我说陆小子,你还要等到什么时候?”一旁的校官终于不?耐烦起来,“快走吧,你等的人她不?会?来了!”
“我……她……”陆石张口?欲驳,却哑然无言。从始至终好像都是他一腔情?愿,苏蕴宜分明什么承诺都没许下过。
可?是他仍旧执拗地摇了摇头,“我不?走,我要等她。”
“诶你这人……”
“陆石!”
一声清凌凌的呼喊刺破云翳,清风掠过,月华重现。马蹄声由远及近,一位女郎翻身下马,她微微喘息了一阵,冲陆石笑道:“抱歉,来迟了。”
“……”怔了怔,陆石一把拉住她的手,“一点儿也?不?迟!你来了就好,我们现在就走!”
校官总算松了口?气,将金锭塞进兜里,摆了摆手,士兵们转动滚轴,巨大?而?沉重的城门?发出低哑的叹息,城门?外的景象一点一点出现在二人眼中。
陆石扭头道:“一会?儿出了京口?,我们一路南下,我先送你回吴郡,再……”
不?待苏蕴宜点头,一声暴喝忽然在脑后响起“谁人胆敢擅开城门??!”
“遭了!是马督护!”
眼见一位身披铠甲的魁梧大?汉,领着?一队士兵大?步而?来,几个士兵们面面相?觑,一时不?敢动弹。城门?就不?上不?下地卡在了那里。
“要你走你不?走,这下好了,老马来了!”校官暗暗瞪了眼陆石,却也?没奈何,只得腆了笑迎上去,“老马,老马,你听?我说。”
他勾着?马督护的肩膀,两颗脑袋凑到一处,低声道:“这我一个侄儿,年纪小不?顶事,又是家中独子,他爹不?放心他留在城里,便托我放他出去。你权当卖兄弟一个面子,放我这侄儿一条路,日后兄弟请你吃酒。”
“北羯人来了,大?难当头,还吃什么酒?今日你放一个,明日他放一个,要不?了多久,这京口?城就空了,还拿什么跟北羯人打?!”
马督护丝毫不?给面子,一把将人搡开,两眼剜过脸色难看的陆石,大?手一挥,“把城门?关上!若无裴郎君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离!”
“若我有裴七郎的手令呢?”
一块玉牌赫然出现在那女郎手中,“裴郎君手令在此,请马督护放我二人出城。”
……
“郎君,苏女郎已携令牌往南城门?而?去。”
“……”
“郎君?”
“知道了。”
许久之后,裴七郎才艰难地拖动目光,重新看向面前正在等待自己示下的楼登,思索半晌,一时竟想不?起方才他问了什么。
“郎君,羊马墙内外沟壕均已挖掘完毕,郎君可?要移步视察?”楼登浑然人精一个,当即察觉到了裴七郎的失神。
“我这便?去。”裴七郎疲惫地捏了捏眉心,撑着?桌案站起身,却不?慎脚下一软,竟又重重跌坐回椅子上。
“郎君!”姚子昂立即焦急上前,楼登也?跟着?表现,“哟,郎君怎么了这是?可?要传医者??”
裴七郎面色郁郁,只是摆了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