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1 / 1)

苏之合听了此话,却是变了脸色,气的青筋都露了出来,“胡闹!父亲的头七都还未过,你们在这说些什么昏话!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在这里撺掇老太太和太太!若是再有人提一句,我便做主,先打五十大板,再把她打发到庄子上去!”

话一说完,青鸾吓得脚下一软,几乎是瘫到了地上,拼命磕起头来,直撞破额角,鲜血直流。“老爷饶命!老爷饶命!青鸾却不知太太怎会突然提起奴婢!奴婢绝没有这个意思啊!还请老爷明察!明察!”

苏老太太气的一口气堵了嗓子,刚要放声,便听苏之合继续吼道,“太太也是个糊涂的!这是什么时节,家里正是多事之秋,做什么说这些事!亏你还是大宅子里出来的,便这般不晓事吗!还不快快回去闭门思过,平白在这里碍了老太太的眼!”

黄氏一听,哭的更是伤心欲绝,直比方才葬礼上的都要厉害!半晌才嘤嘤而去。

苏老太太还未来得及说上一句话,便被苏之合打了个太极,化去了。

苏之合原本就是武将出身,双目本就不怒自威,如今这表情,俨然像个修罗一般,几个孩子不晓事,吓得都是眼里含泪。

趁着这个功夫,苏之劲和袁氏对了个眼神。三房商场上打拼,个个都是七窍的心肝,大约猜透了这其中的意思。“大哥发那么大火做什么?嫂子也是为了你好,虽说这时机不太对,却也是好意。瞧你那嗓门,把孩子们都吓着了。二嫂不若带他们都下去,不要吓着了才好。”苏之劲温声温语得劝道。

苏之劲在三兄弟里最为年轻,性子也最慢,几年的富贵日子下来,更是生的温文尔雅,面白无须。如此一说,堪堪将场面圆了一圆。赵氏原本只在旁边发呆,如今听了,急忙招呼孩子们过来,统统带了下去。

苏芷晴跟着赵氏出了房门,回眸去望屋里,只见袁氏轻手轻脚溜了出来,只留下那娘仨儿说体己话,想来那场交锋就不会如同内眷们这般隐晦,却也不该了她什么事的。

慢慢走回自家的院子,黄氏早已在屋里等候多时,脸上还留着哭过的余痕,神色间却是平静如常。

薛妈妈将丫鬟们都遣出去,笑着给母女俩倒了杯茶。

“得亏你爹爹去的及时,若不然今日还不知要哭到什么时候。”黄氏见了芷晴,狡诈一笑,问道,“你今日可看出什么道道来了?”

苏芷晴笑了起来,她知黄氏是怕自己被方才的阵仗吓到,是以故作轻松,“二婶子想拿掌家的大权,祖母想给她撑腰,挖了个圈圈,可惜娘和三婶都没跳。”

黄氏的模样称不上美人,但眉目舒朗,眼神凛然有侠气,若笑起来,便是豪气万分的样子,一见便知是开朗的性子。此时,成功打退了妯娌和婆婆,正是意气奋发,眼神格外清亮,听女儿这般通透,哈哈笑起来,“还是我的女儿精明呢。她们一个个只当你娘是个莽撞性子,却不知娘亲可也不是好收拾的。你方才的表现也是不错。我本还担心,你自幼没有庶弟妹,家中人事简单,为娘也不曾刻意教过你,你会不晓事,未料到今日才知,我的女儿是无师自通的!”说起这话,黄氏自豪万分。

苏芷晴也跟着笑了起来,“女儿脑子乱乱的,但也知道点祖母的意思,不过是跟着娘瞎起哄罢了。”

黄氏笑够,这才抓着苏芷晴的手,一点点分析起来,“可不能乱的,越是这种时候,就得愈发清醒。娘亲就借着今日的事,教你几句。先一个,你且说说,今日这番,是娘亲占了上风,还是祖母占了上风?”

“自然是娘亲了。”苏芷晴答道。

“可娘亲今日挨了你祖母训斥,挨了你爹爹的训斥,在丫鬟面前跪了,哭的一塌糊涂,失了面子,可是大大吃了亏。”

“可祖母这一阵子是别想再提塞姨娘过来的事了。爹爹虽然发了火,但不是真心要骂娘,而是要替娘解围,且还吓唬了那些丫鬟们,让她们不敢再痴心妄想。”

“说得好!这就是娘要教你的第一件事,也是顶顶重要的一件。在宅门子里,吃了明亏的未必是亏,占了上风的,未必是福。想娘当年,在将军府时,因年轻时争强好胜,得了父亲的喜爱,惹来继母不快。虽然平素来吃穿用度都几乎与嫡姐齐平,但大事上,却屡屡被继母挡住,吃了不少暗亏。待我明白过来,便自己给自己谋划。我嫁给你爹时,闺中姐妹人人都替我惋惜,可怜我下嫁如斯,我却是看中了你爹为人精干,用情专一,是以将计就计,嫁了过来,还留给继母一个刻薄的名声。父亲更是内疚不已,给我添了份厚厚的嫁妆。”

苏芷晴听闻,嘻嘻笑起来,“娘亲打得好算盘,即拿了好东西,又得了个如意郎君。”

黄氏听闻,脸上竟升起一团嫣红,仿佛忆起什么甜蜜往事,人都显得年轻了许多,“你这小丫头,竟然消遣起为娘来了。且等着娘亲也给你找个如意郎君,才能治住你呢!”

☆、第7章气节居话三房事

大房母女俩正说着体己话的时候,气节居内,三房夫妻二人更是话起家常来,姨娘秋寻服侍在袁氏旁边,偶尔给二人添杯茶。

苏老太太是被黄氏气着了,与两个老爷说了没几句,便开始念叨起黄氏来。苏之劲见此,急忙撤了出来,径直回了自家院子。

“我便说,老爷平素里就是太纵着母亲和二嫂了,今日被大嫂将了一军,怕是几个月都得消停了。”袁氏用帕子掩着嘴角,一边笑,一边试探着道,“现下看来,大嫂子可不似表面上那般好相与,大哥日后的官路也极多要靠着岳家,老爷万不可开罪了大嫂。否则便是咱们的生意也会受些影响。”

苏之劲知妻子的意思,哼了一声,没答话。

他们兄弟三人,大哥早早入伍离家,三弟常年在外跑商,只二哥在家侍奉父母,便是二嫂虽平素里有些毛病,贪公中几个银子贴补娘家,对苏家老太太和老太爷却是不错的。此番丧事,更是她忙里忙外的张罗。

苏之劲为人虽风流些,但倒是个孝子,对一直呆在老太太身边的二房还是心存感激。

只袁氏却没那么好的性子。

苏家早年就是个一穷二白的,哪里有什么产业,所谓公中银子,不过是苏之劲隔三差五的贴补,又置了些产业在老太太和老太爷名下罢了。原来赵氏只贪些田租铺银之类的倒也罢了。这几年更是变本加厉,浑水摸鱼的,竟从锦州城里三房的铺子上支钱。

那可不是苏老三的产业,而是她从袁家带来的陪嫁!拿三房的陪嫁去贴补二房的娘家,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虽说,那点蝇头小利,不说苏之劲这两年赚来的进项,便是算在袁氏的嫁妆里也不过了了。然而,所谓不争馒头争口气,袁氏委实是看不惯二房那德性,且不说赵氏还自允读书人家,看不起袁氏商贾出身。

商贾出身怎了?她如今吃的穿的用的,哪一样不是她袁家给的!

袁氏在心里恶狠狠道,面上却是不显,柔声道,“老爷可还气不平当年那点小事?大嫂是将军府里出来的,对苏家的规矩不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且瞧着二嫂的样子,恐怕是当真想掌了三房的家呢。以往公中的银两她尽可去拿,只咱们三房的私库,二嫂若是插手,却委实有些过了。更何况,这其中不少铺子里的杂事,人事的调动,她未必周转的过来,损失些银子是小,影响了铺子的生意才是大呢。”

苏之劲听妻子服软,面子上过去了,这才装模作样得嗯了一声,道,“夫人且安心,这等事上我还是不糊涂的。再怎么着,也不会让二嫂长了我们家。”说到这里,苏之劲忍不住又想起当年的黄氏。

那是十三年前的事儿了。

黄氏是在苏家生下苏芷晴的,正坐着月子,只那时候苏家远没有如今的气象,住在老宅里,条件很是艰苦。加上黄氏生的又是女儿,苏老太太和老太爷都颇有些失望,几个人又不会掩饰,便得了黄氏的怨。趁苏之合归家,干脆利落得提出离开。

自此黄氏再未在苏家住过一日,生苏朔北时,更是再没回来一日。

老太太想念孙儿,不知在苏之劲面前念叨过多少回,是以,苏之劲对这个大嫂很是不满。

虽说苏家当年确实穷困,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难不成苏家还要迁就她,天天山珍海味不成?

夫妻间正各想各自的事情,门外有小厮敲了敲门道,“老爷,姑爷带着表少爷到了,您看……”

苏之劲听闻,一声冷哼,站了起来,整了整衣衫,“来的还真是时候!”

小厮口中的姑爷,正是姑奶奶苏颂芝的夫君,此番姗姗来迟,已是礼数不周,苏之劲原本就有些不爽快的情绪更到了顶点。

袁氏知丈夫是要去收拾妹夫,掩嘴笑着送他出了门,半晌那笑意才渐渐褪去,换上了漠然的眼神。

“雅兰去哪里了?”她坐在椅子上,冷冷地问秋寻。

“应是丁香陪着出去逛园子了。小姐性子跳脱,您是知道的……”

“哼,今儿晌午的阵仗,你也是见着了,若不是大嫂的事在先,这唱的就是另一出戏了。”袁氏讥讽道,”雅兰那丫头却是个没心肺的,叫她去给祖母请安都不肯,到时候叫赵氏抓了把柄,关在小祠堂里管教,她才长记性。

“三爷惯小姐确实太厉害了。”秋寻立在一旁,亦皱起眉头来。她是袁氏的陪嫁丫鬟,自七岁起便跟了袁氏,就连性命也是袁氏救得,二人经了无数风风雨雨,又陪着她嫁进苏家来。后来苏之劲见她貌美,收了她做姨娘。秋寻也是狠心的,自己备了副绝子药,当着袁氏的面儿喝了下去。

袁氏感她忠心,待她愈发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