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个选择就是要苏朔南娶赵颖。这一样,她倒勉强可以接受,只赵氏的哥哥却又有些不乐意。毕竟苏朔南是妾室所出,纵然养在嫡母名下,也落了下乘。更何况赵氏也不愿自己的侄女嫁给那个自己看不顺眼的庶子。是以,这其中那幽怨纠结的心思,不是几句话可以道得清的。
见妻子脸上转过数年,向来有些惧内的苏之文先一步软了口气,“罢了,你也不必太多想,待大舅子来了,见了面再说。想来大哥恐怕还在头疼三房的事,一时半会儿,理会不到咱们这里。那个莺莺,总是不能接进气节居的。”
赵氏听闻,蹙眉点了点头。
这几年,大房三房都不常在家住。管家的自然是二房。
苏之文夫妻俩都是附庸风雅的,是以将自己居住的院落,改了这凤栖梧的名字,又在院子里种满了竹子,乍一看倒仿佛隐士一般,便是在同僚面前,苏之文也总忍不住流露出一股子清高的味道,偏偏胆小怕事又迂腐,是以总惹同僚的厌倦。
此番大房三房归家,三房住的是原先的院子,本该是叫漪澜阁,被苏之文以脂粉气太重,改为了气节居。只可惜三房夫妻二人除了白花花的银子什么也不爱,对这房子叫什名谁,更是毫不在意。
而大房久未归家,三房这栋新添置的宅子愣是没住过一回。赵氏便安排了三间院落里最靠后的幽兰居,倒是合了黄氏的新意。彼处虽有些属于打理,院内花草不多,但胜在位置幽深,合了兰草的气质,也算怡情养性了。
此时,幽兰居内的小屋子,主仆二人正笑得欢畅。
“那莺莺姑娘本是翡翠楼的头牌,三老爷这一阵子谈了笔什么买卖,经常去翡翠楼坐席,谁成想,竟是把这莺莺姑娘的肚子给坐大了。”素月本就是个伶牙俐齿的,一边手脚麻利的伺候苏芷晴穿衣,一边表情丰富的说着刚刚打听来的趣闻。
“所以三老爷就给这莺莺姑娘赎了身,养在外宅里头。这外宅里之前便有三老爷养得一个南方来的瘦马,叫红袖,知书达理,琴棋书画那是样样精通。这莺莺姑娘一去啊,就被她整治的厉害。今日那一出大概是想借着肚子里的孩子进苏家的大门!可惜她却也不想想,苏家如今可是有头有门面的人家,岂非一般乡绅,怎可让一娼妓登堂入室!岂非荒谬至极!荒谬至极啊!”素月说着,鼻间哼了一声,扬起脸来,那模样竟是和赵氏一模一样。
苏芷晴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你这小丫头,方才又躲了哪个墙根儿底下偷听了这闲话?”
素月嬉皮笑脸得凑了过来,“小姐可是真真冤枉奴婢了。奴婢只不过经过凤栖梧时不小心崴了脚。二太太那声音委实太大,我不想听也没办法啊。再说了,这事儿如今全府上下人人都在议论,刚才老爷还叫了三老爷去书房,定是在商议呢。”
苏芷晴听闻,却是摇了摇头,“你这丫头,实在太不知天高地厚,本小姐这回可是正经与你说,莫在随便去听人墙角,尤其是我那二叔和二婶子的。那一位若是知道了,说不得就会要了你的性命。到时候,她那些大道理一个接一个的上来,只怕我也保不了你。”
素月听闻,脸色一白,“小姐可莫要吓我。”
苏芷晴白了她一眼,“你瞧着我像是吓唬你的吗?咱俩是一起长大的情分,我岂会害你?这里毕竟不是京中,上头有我那祖母,还有二房三房,你若是不小心谨慎些,这条小命,怕是连怎么交代的都不知道呢!”苏芷晴戳了戳素月的脑袋,感叹一句。
彼时,苏芷晴只想着,小丫头素月在她身边呆久了,向来不知天高地厚,把事情往严重了些说,才震得住她。岂料,此后,她主仆二人,连着父亲母亲在这苏府里所经的凶险又岂是这丁点事。
“如絮妹妹去哪儿了?”待梳洗完毕,苏芷晴突然问道。
素月“啊”了一声,“这个奴婢还真不知道。”
苏芷晴为之气结,“笨丫头,这才是你该去打听的才是,罢了,先去祖母那里看看罢。”
带着素月匆匆赶去祖母那里,苏芷晴心里咯噔一下,只见屋里早已乌压压站满了人。除了三个太太黄氏、赵氏和袁氏,孙儿辈的除了两个小的卧床,只袁氏的女儿苏雅兰不在场。
苏芷晴哀叹,自己不过是回来之后回屋里喝点热水,吃几口点心,稍作梳洗,换件衣裳,竟就晚了。
想来,这几个是回了府后,是径直过来的吧。
“芷晴给祖母请安,还请祖母赎罪,芷晴来迟了。”见此,苏芷晴只得作惶恐状,一张脸红红白白,像是又羞又愧的样子,眼睛仓皇无措得看向立在一旁的黄氏,宛若一只受惊的小鹿。”
苏老太太本是对苏芷晴很不高兴,轻哼了一声,那眼神直朝黄氏边望去,似在埋怨她教女无方,连“规矩”都不懂。
“我是行将就木的人,本就不该这么兴师动众的,倒叫些小辈们担心了。你们也累了一天,合该休息休息的,何必在乎我这老人。”
赵氏借了此机会,自然又开始眼泪汪汪的扮孝女,连带着苏如絮亦是如此,母女俩一唱一和,说的苏老太太又哭了一回,这才止住了泪。
黄氏和袁氏的脸色皆是愈发难看。
☆、第6章巧谋略黄氏化险
那边厢祖孙三代人演的正欢,苏芷晴却还跪在地上,正是严冬,即便有地龙烧着,地上也仍是寒凉的。
“说来这也有许多年了,家里的人不曾到的这般齐全了。”苏老太太哭过一回,一边拿帕子拭了拭眼角,一边眯着那精干的眼扫过在场的三个儿媳妇和孙辈们,最后眼神落在黄氏的脸上,“老太爷还在世的时候,最最常与我念叨的就是这事儿。老大常年在京中,中间又有几年外放为官,老三的生意遍布天下,一年里倒有□个月往各地查看生意,还常常带着老三媳妇儿。这一家子人,虽说只老二留在家乡,但三房相距都不甚远,何以连年节都不肯回来?苏家三房倒仿佛是分了家,只剩下一房!成何体统!”
老太太手里攥着铜拐子,狠狠朝地上一砸,声音越发高了起来,“你们如今一个个长进了!规矩规矩都是不要了!老大媳妇儿,我且问你,你与老大成婚十五载,房里竟连一个通房姨娘都没有!单就这一条,已犯了七出之罪,便是我要老大休了你这妒妇你也无话可说!还有老三媳妇儿,你倒是做了甩手的掌柜,家中的烂摊子都闹到外面来了,今日外面那一出,你将苏家置于何等境地!这人丢的全锦州城都知道了!若是你实在不会管家,便叫你二嫂来帮你管!”
“母亲快快息怒,莫要气坏了身子啊!且孩子们也都在这儿呢,可不能叫这些污糟事儿让他们听去。”赵氏听老太太将话都摆到明面上来,一脸“惊恐”的样子,急忙拿了茶水递给老太太。
老太太急怒攻心,气喘吁吁了片刻,才喝了口茶,又吐出一口浓痰来,慢慢平静下来,叹息道,“我知道如絮是个天真的孩子,可你这为娘的便不敢把她护的太好。你瞧瞧她,除了一门心思服侍我这个老家伙,连点为自己打算的心思都没有。我今日便是故意叫孩子们都听着些。莫要学了那些个歪门邪道!”
这话说完,屋内静寂无声。
半晌,黄氏膝盖打弯,慢慢跪到了地上,脸上早已满面泪水,啜泣声如泣如诉,婉转动听,连肩膀都是抖得,偏偏一句话也没说出来,几欲开口,又几欲哽咽。
苏芷晴本是心下不知如何是好,见此,暗笑母亲演技精湛,便也蹭到母亲身旁,跟着哭起来。母女俩抱头痛哭,那模样倒仿佛是被恶婆婆欺负了的小媳妇儿,若按着戏文里唱的,下一步就该撞柱明智了。
那边厢苏老太太和赵氏这番先声夺人,本是按着黄氏与袁氏的性子来对症下药。黄氏在京城以性格刚烈直爽闻名,袁氏平素里则是逆来顺受的小性子。若今日黄氏被激怒,大吵大闹起来,这妒妇之名就被坐实了。到时候,借此事拿捏住黄氏,日后纵然再有什么变故,她也全无反抗的余地。而袁氏若被话语震慑,先退一步,赵氏便可登堂入室,以未分家的名义,将三房的私库一手牵扯过来。
这几年赵氏管着公中,贴补的可不光是赵家,连带着老太太的娘家聂家,也是沾了不少荤腥。
然而事与愿违,先服软的反倒是黄氏,三房的袁氏立在一旁,显是毫无半点服软的意思。
“老大媳妇儿,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还觉得委屈不成!”苏老太太见黄氏哭了半天,也没说一句话,终于忍无可忍得又哼了一声。
黄氏一个哆嗦,才终于止住了哭声,抽噎着说道,“怎会觉得委屈……只恍惚忆起这些年来儿媳做的事情,真真是后悔。若非儿媳任性妄为,怎会让老爷膝下子嗣单薄,如今只朔北一个哥儿。只还请母亲看在孩子们年幼的份儿上,莫要真让他们和儿媳分开。方才母亲一席话犹如醐醍灌顶,将我说了个通透!媳妇再也不敢了……”说罢,黄氏又哭了个稀里哗啦。
苏芷晴也跟着呜呜呜得哭,整张脸跟花猫儿似的,含糊不清的喊道,“求求祖母,别让母亲走……求求祖母了……”
苏老太太未料到会是这般境况,嘴角抽搐,恨恨声道,“哭哭啼啼,成何体统!我苏家的脸都让你们给丢尽了!”
此话音未落,得了消息的苏之合和苏之劲正巧撞了进来。
苏之文负气走后,这二人原本就莺莺的事,在书房里正争论不休。苏之合的意思是,那莺莺肚子里到底是苏家骨肉,待她生下孩子,打发了她便是。苏之劲为人却狠毒许多,直言那孩子到底是不是苏家骨肉还不一定呢。且母亲这种出身,孩子日后也定然多受苦楚,不若做掉了事。
苏之合见弟弟这几年心变得如此之狠,惊诧万分,二人正脸红脖子粗的时候。素月通风报信,赶了过去,兄弟二人这才一起过来了。
未料到一进屋,但见黄氏与苏芷晴哭的凄凄惨惨,苏之合吓了一跳。
“母亲这是何意?”
“老爷!莫要误会母亲!这些年确是贱妾的错处,让老爷膝下子嗣单薄。妾之罪大恶极,天理难容。如今母亲提点我,是为了我好。”黄氏一边说,一边又哭了起来,拿着帕子擦拭眼角,抽噎着道,“只老爷同意,便按着母亲的意思,给您纳一房姨娘来,您看如何?贱妾瞧着,母亲身边的青鸾妹妹便是不错……”
苏老太太听黄氏这般说,吓了一跳,她确有意思将青鸾给了苏之合。她身边总共四个大丫鬟,青鸾、鸳鸯、锦绣、如画。青鸾为人最为正派娴静,也最清秀漂亮。黄氏如今初来乍到,竟一眼瞧出她的心意。只她本来是想徐徐图之,先杀了黄氏的威风,再待三年孝期一满,再将青鸾送过去。也不知黄氏是故意的,还是哭昏了头,竟现在就提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