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1 / 1)

她看得出苏雅兰在观察她,于是便刻意表现出毫不知情的模样,苏芷晴确实是不知苏雅兰的意思,但见她曾与自己示好,只觉得此人当是不会害自己的。

“竟是这样吗?”似乎明白了什么,苏雅兰喃喃低语着,转身走了,留了苏芷晴一肚子的莫名其妙。

苏雅兰走在路上,心思全然不在走路上,忧心忡忡,竟是差点被绊了一跤,被留香一把扶住,“小姐!可要仔细点啊。”

她这才恍惚回过神来,“竟不是她,那么她又是谁呢?”苏雅兰反反复复念叨着这一句话,直听得留香吓得想哭,暗暗想着,莫不是这苏家接连死了人,阴气太重,连三小姐也得了梦游症吧。

然则过了一会儿,苏雅兰像是突然注意到了自己的反常,又慢慢站好,恢复了常态。

在这世上,苏雅兰一直以为再没有人比她见过的更多了。早些年苏府的贫瘠,后来的动荡不安,再到位极人臣,权倾天下,最后是一夕之间的覆灭。掰着指头算来,尚且不过二十几年的功夫。甚至于苏家被满门抄斩的时候,苏雅兰她甚至还不到二十五岁,只有一个尚且在喂奶中的孩子。

她一直以为自己了解所有一切事情的前因后果,从林姨娘和杏儿的死到赵颖被诬陷被逼削发,她该是一一见证的。

杏儿死后,她出手干预,叫林姨娘提早自尽是因了,许多年后苏家一夕覆灭,乃是苏朔南为报复当年林姨娘被苏家人集体逼死的大仇。既然杏儿之死已是酿成之祸,不让苏朔南过分记恨苏家便是她唯一可做的事。

其后,赵颖的事,她却是想要袖手旁观的。毕竟苏朔南对这门婚事也是极不满的,且于后世局面并无影响,但赵颖却被苏芷晴救下了。

苏雅兰有过那么一丝疑惑,也或者一点点欣喜,难道说苏芷晴亦是回魂于这世上?是以方才言语相激,却未料到苏芷晴根本没有丝毫的反应。在那一刻,苏雅兰的心多少是失落的,她本以为这一回,她或许能遇到同路之人。

与此同时,苏芷晴却也是心事重重。摆脱了苏雅兰,她在学堂外头等足了半个时辰,只为了等苏朔南放了课。

苏朔南亦是最后一个走的,眉目间仍是带着淡淡忧愁。

苏芷晴暗自叹息,若非这个人在,只怕近日那些闹得沸沸扬扬的事早已将两个刚逝去不久的亡命女子忘却了吧。

“大哥,妹妹有些事,委实无人可商议,是以特来寻你。”

见苏芷晴难得的一脸严肃,苏朔南颇有些意外道,“何事至于妹妹如此,但说无妨。”

“此事非同小可,一言难尽,需一稳妥的地方。”苏芷晴皱着眉,轻声道。

苏朔南听此,便道,“若是如此,妹妹且与我来。”

苏府后院有个颇有些陡峭的假山,此处原先确有一个小土坡,后因修建府邸,将土坡挫平了大半,便又修了些假山,假山后面,有一处楼梯,往上便是个凉亭。凉亭地势略高,远眺便可将整个苏府尽收眼底,且上下只一条路,若有人上来,预先便可看到,不易被人偷听。

苏朔南知苏芷晴不是故弄玄虚之人,这般说,定是极重要的事。

既是预备寻求盟友,苏芷晴便自虎符之事说起,将如今的局势和盘托出,直叫苏朔南听得目瞪口呆起来。而苏芷晴身旁,小七抱剑而立,表面上是心不在焉的望着周围,实际上却是暗中观察苏朔南。

此事,苏芷晴未与叶昭商议,小七也不好当面反驳,不过她已下定决心,若是苏朔南表现出丝毫贪生怕死的意思,便会立时出手结果了他。

听完了苏芷晴的叙述,苏朔南久久不能平静,胸膛起伏不定了半晌,才骤然开口道,“此事定不能叫父亲和母亲知道。”

苏芷晴知道,苏朔南指的是苏之文与赵氏。这二人俱是鼠目寸光之辈,只怕到时候会坏了局势。

“且三房那边,你倒不必太过顾及,三房纵然有心联络沈家,但据我所知,三房与沈家还并无实际上的接触和利益纠葛,若大伯当真要一心辅佐太子殿下,又有一定把握,叫三叔转而支持太子殿下并非难事。三叔不过是想以家财得个差不多的官职,日后可封妻荫子,世代袭爵。他选中沈家,想来不过是因为最先接触沈家才是。若当真谈的妥当了,三叔叔也定会询问大伯的意见,只怕到时候反倒说不清楚。倒不如如今开诚布公,反而有诚意些。”苏朔南毕竟是男子,比起苏芷晴来,对三房的心理更了解许多,是以侃侃分析道。

苏芷晴赞同的点了点头,“是了,于此事,我倒是思虑过多,想父亲行伍多年,也是不懂三叔的心思。”

只虎符一事,如今尚且不显,只怕日后会是尾大不掉,接连惹出麻烦来,妹妹可万万要慎重才是,且叶公子一直住在你那儿,也不是个办法,不若寻个时机,搬到我那里,也方便些。”苏朔南又继续道。

“这却是不必了。大少爷那儿有二老爷进进出出的,只怕更不方便才是。”此事小七听了却是不依的,她于此,并不信任苏朔南。

苏朔南听闻,也是一怔,道,“倒是我思虑不周了。”

苏芷晴却知,苏朔南这是一心为自己的声誉考虑,是以朝他感激一笑,“此事不过是暂行之策,不会长久,大哥不必担心。至于三叔那边,我瞧着还是得父亲亲自去一趟才是,待今日父亲回了家,便与他说去。”

只不过,便是苏芷晴也不曾想过,有一日苏朔南的的担忧竟是彻彻底底的应了验,叶昭藏于苏家大小姐闺房一事,会闹得天下皆知。

☆、第34章姑奶奶又添骚乱

因了叶昭的关系,苏芷晴与苏朔南说话的时候,正是沧州营的人马陆续入了锦州时。这一行近千人的队伍,只把刘芳吓得冷汗直流,只道是京城出了乱子,沧州那般竟是派了先头部队来。

“刺史大人也请见谅,末将也是奉命而来,虽说沧州的兵来搜锦州的城,是有些逾距了,只上峰命令如此,末将也只能服从而已。”沧州营领队的参将亦是刘,此番沧州营为了不走漏风声,他并不知内情,只知是兵营里出了“北夷”的细作,是以此番与刘芳说起,口气颇有些尴尬。

刘芳打了个哈哈,道“老弟来一趟也是不易,公事暂且不急,我这备了些酒菜,正可与你说道说道,巧的很,兵部侍郎苏将军今日也在此。”

那沈家旁支的子弟听闻苏之合在此,竟是眼前一亮,却原道,他早年参军时,曾在苏之合手下做过伍长,苏之合如今早就忘了,他却是记得的。

如此,三人一通胡吃海喝,便入了夜,有什么事,也只能等明日再议。

苏之合回苏府时,虽喝了些酒,但头脑却还是清晰。一回了幽兰居,苏芷晴便将白日里苏朔南的话尽数说了。苏之合之前便有此意,今日又去刺史府正是与刘芳商议此事。刘芳为人谨慎,他便跟着有些迟疑,如此听苏芷晴这般说,这才下定决心。

是了,自家兄弟,有何可不信任的,本就是一条绳子的蚂蚱,于是兴冲冲去寻了苏之劲。

苏芷晴随后则回了房去看叶昭。

因歇了一日,叶昭的脸色比昨日好了许多,正在喝药。

药是奔雷的人在外头的据点煎好,再有小七趁着夜色,以轻功带进来的。

每日也只能一回,是以剂量极大,清苦的药香里甚至能闻到些许血腥味儿,想来是加了鹿血一类的补药。

苏芷晴捏着鼻子进来,皱着眉道,“这样喝药也不是个办法,日子久了,若是被人闻了出来,可是说不清楚的。且沧州营好灵通的消息,似知道你还未曾回京,竟是派了近千人来锦州,想是要把这儿翻个底儿朝天呢。”

叶昭一边喝药,听苏芷晴这般说,眉头愈发皱的紧了,许久才放下药碗道,“若是要来搜查,倒委实有些麻烦了。不过我已听小七说了,你劝说苏将军与苏三老爷说清楚。若是顺利,日后有三房遮掩着,又是苏夫人管家,应是不会有人来此。”叶昭一边说,一边挑了几样蜜饯扔进嘴里,那皱紧的眉头才松快了下来。

苏芷晴看他没心没肺的模样,一时为之气结,她是忘了的,眼下这个看似担当了许多的少年,也不过十六七岁罢了。

“昨日未来得及细说,你此番留在锦州,恐怕不止是为了甩掉追兵那般简单,你且说说看,后面还要做什么,我这儿也好有个准备,且父亲那边也得由我去支会。”苏芷晴上辈子是打过天下的人,如今身家性命都压在这太子一党上,纵然如今只是个出不得门的大小姐,也是要筹划一番的。

“自然是配合你父亲与刘刺史,拿下沧州。”叶昭无奈道,“沧州营如今兵马五万,锦州尚且不过一万五,想要拿下沧州,便只能出奇制胜。偷了虎符,不过是我计划中的一个小部分,是为出师有名,然则最重要的却是出奇兵迅速拿下沧州大营,且不可消耗太多战力,以接应太子北上。”

“果然如此。以奔雷之能,想来你们本是想以一批死士去刺杀沧州刺史及主要将领,再将此事统统推给北夷。而刘刺史这儿再捏造什么皇上圣旨之类的,再拿出虎符,要沧州营暂时听锦州的调令。如此,太子北上时,至少可以以锦州为界,与京城成割据之势。只北地贫瘠,便是能站稳了脚跟,你们拿什么养军队?你们拿什么养战马,你们拿什么来与占据着南方富庶诸郡的沈家去争?”苏芷晴皱着眉,低声说道,此时此刻,她才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一回依旧抓了一手的烂牌。

“那便要看太子,看林家的本事了。我们这些人,不过是他们手中的一把尖刀罢了。”叶昭略有些讥讽得说道,“叶家已经被架上了战车,我别无选择。你亦是如此啊,苏大小姐。”

苏芷晴微微一怔,骤然意识到当真是如此。罢了,往后的事自有旁人去犯愁,如今她要做的是,如何保证半年以后,苏家还能好好的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