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后三入东宫而不得,气得抽过身侧李忱的长剑,横在他脖子上,怒斥道:“这大业宫是你陆鄞说了算,还是本宫说了算?!”
李忱“噗通”一声,双膝跪地,话音都跟着颤了:“皇后娘娘息怒,属下,属下也是没办法呀!殿下下了死令,任何人不见,属下……”
“没用的东西!”萧后提剑破了门,便瞧见她那始作俑者的好儿子正倚着轩窗喝茶,案上蜷曲着一副花鸟图,墨迹未干,显然是刚刚而作,旁边放着一块洁白璞玉,上边刻着一个“萧”字。
萧后扔了剑,冷笑了声:“太子殿下还真是金贵,连我这当母亲的,想见一面就差以死相逼了。”
“母后息怒。”太子缓缓起身,以拳抵唇,轻咳了两声。
果然,听见陆鄞咳嗽,萧后眼底顿时有一丝担心,冷冽的嗓音和缓了下来:“可还是哪里不舒服?”
“来人,去传太医!”
太子道:“再养养便好了,母后不必担心。”
萧后瞧着陆鄞那挺直的脊背,便知这小子又拿苦肉计骗她,心中不屑,却还是不忍再多加苛责,镂空的紫金雪翠护甲指着他那桌案道:“本以为我们大业的太子魅力无限,怎么,去了一趟江陵回来,连本宫家传的玉佩都送不出去?”
言下之意,儿媳妇没带回来,你自己回来了?丢不丢人?
陆鄞未答,反而多有所思道:“母后觉得,五月十六算不算得上一个好日子?”
“五月十六?”萧后美眸一凝,反问道:“什么意思?”
陆鄞抬眉,漆黑的眸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儿臣看过黄历,六月十六,易嫁娶。”
??选妃
“啧, 是这天气转暖了还是我们太子殿下转了性?”
萧后凤眸微挑,半讽道:“舍得成婚了?”
陆鄞眼睫低垂,视线落向窗外桃花, 东宫春景更盛, 粉粉灼灼, 落英一片。
半晌,他道:“是啊, 因为是她,突然就想娶妻了。”
萧后看着太子那深情跟她如出一辙的性子, 便气不打一处来。
她生的孩子,怎么别的不随,偏偏这个劲就一随一个准!
喜欢有什么用, 还怕这世上的伤心人不够多吗?
饶是如此, 萧后却不忍泼他冷水。两年来, 或许连圣人都不知道这孩子是怎么过来的,可当娘的她却知道, 若没了对虞晚的执念,她的孩儿怕是早郁郁成疾。
这是她难产险些丧.命, 真真切切从身上掉下来的亲骨肉,她如何不疼。
“你心里有数就好。”萧后眼睫微颤,没再多说。
“还有一事要请母后帮忙。”陆鄞抬眸, 略正色道。
萧后道:“何事?”
陆鄞道:“晋王党羽灭了大半, 朝中多职空悬,儿臣想请母后举荐一位新的户部尚书。”
萧后美眸微凝, 转了一圈恍然大悟。
少顷, 她唇边冷笑了声:“人本宫可以帮你举荐, 只是下月太子选妃的事儿, 你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便成。”
陆鄞颔首,声线清冽:“儿臣必不辜负母后。”
皇后仪仗匆匆离开东宫后便直奔御书房。
大业朝矩,太子选妃讲究颇多,不提容貌,太子妃家世门第须得是京中数一数二,这其中一条便是需要官从三品且常驻京中人家的女儿。
寻常官员中举入士,官声做到五品便已是殊荣,若能落得三品虚名荣休,则为光宗耀祖,壮大门楣之举。遑论在职正三品官员,那已是大业朝仅存凤毛麟角的家族。
六部尚书,官为正三品。
其实虞太傅祖辈三代皆为天子脚下重臣,若非这一代没落也算京中名门望族。
萧后心知,太子这是要给虞家抬身份呢。
翌日早朝,吏部便颁发了数位新任官员的名单,三司走了一巡得圣人朱批签发,其中户部尚书虞远远居江陵,须即日赴京上任。
日子杳杳过了半月,太子身上的病好的差不多了,距离选妃的日子也仅仅还有三天。
京城世家女眷中算是热闹极了,东宫的高枝,人人都想攀,就算够不到正宫的位子,若能封一位侧妃良娣,也算是给母家争光,再也不愁家族传承之事了。
坤宁宫内,珠帘被银钩微微拢起,屏风后檀香幽微,萧后轻倚着美人榻,白皙的指节顺着礼部送来的名册挨个翻过。
扶桑姑姑端着泡好的茶盏轻步走来,见萧后眉头略皱,便笑着道:“娘娘怎的平白皱起了眉,是名册有什么问题吗?”
萧后放下名册,揉了揉眉心,随后接过茶盏,道:“你帮本宫看看,有没有一位叫虞晚的。”
扶桑抱着册子从头至尾看了三遍,摇头道:“回娘娘的话,没有。”
萧后略微思索的抿起了唇,喃喃道:“不应该啊……”
扶桑见自家娘娘犯愁,脑海里突然恍惚想起,她飞快道:“娘娘所唤的虞晚可是今日升迁入京的户部尚书千金。”
萧后点头。
扶桑又道:“娘娘有所不知,这位虞姑娘病了,据说是江陵路远,又身子娇弱,水土不服染了风寒。”
京中如今已是五月,铺面暑气,还有三日东宫便要选妃,她病了?
萧后笑吟吟道:“既如此,本宫便替圣人好好关照下这位新宠贵臣的女儿。扶桑,去备礼,下午本宫要去看望虞姑娘。”
午后不知怎的,下起了小雨,阴雨绵绵的天气,凤驾还是出了大业宫。